東安國,文景六年。
随着冬日的最後一絲寒意被春風悄然拂走,青峰山腳下的市集仿佛一夜之間蘇醒,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狹窄的街巷中穿梭,商販的吆喝聲、酒樓的喧鬧聲、孩童的嬉鬧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
青峰山坐落在東安國的邊陲,雖不算巍峨壯麗,卻也别有一番風味,此山中藏着個隐世門派,頗為神秘,知之者甚少。
山腳下的鎮子名叫青峰鎮,規模不大,卻民風淳樸,鄰裡之間和睦相處,宛如世外桃源。
鎮上的居民大多以農耕為生,也有少數手藝人靠着祖傳的手藝在市集上擺攤養家糊口。
近日,忽聞百花樓中,新來一戲班子,此事瞬即在鎮上傳為佳話。
百花樓,乃鎮上之名樓,平日裡便以歌舞升平、曲藝紛呈而著稱。
此番戲班子之來,更添樓中風情萬種,引得鎮上男女老少紛紛側目,皆欲一睹其風采。
封靈籁乃是藏在青峰山裡,出雲門的弟子,她整日匿于山中,清湯寡水,無聊至極。
忽聞此消息,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好奇與向往,遂欲下山一探究竟,以解心中之悶。
她趁師父不備,如脫缰之馬,悄然溜下山去,直奔那聞名遐迩的百花樓。及至樓前,但見樓内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她心中好奇更甚,欲一探這百花樓究竟有何等魅力,能引得如此多之人趨之若鹜。
于是,她使出渾身解數,擠開人群,終得一席之地。
擡眼望去,但見那戲班子上場,生旦淨末醜,一應俱全,演繹着一出出精彩絕倫之戲碼,真是笙歌缭繞,舞姿翩翩,令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
封靈籁心中暗道:“這百花樓果真是名不虛傳,瞧這熱鬧勁兒,與她們山上的清冷修行比起來,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她一面想着,一面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姬,心中暗自琢磨:“若是我也穿上舞姬的衣裳,跳着舞姬的舞,師父怕是要氣得吹胡子瞪眼了吧?嘿嘿,尋個機會弄身舞姬衣裳,到時跳給師姐們瞧瞧!”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百花樓絡繹不絕的人群散去,徒留下些吃酒的男人。
封靈籁念念不舍地離開百花樓,見天幕綴着幾顆星,暗道不妙,一時入神竟忘了時辰。
她運起輕功“踏流雲”就往山門趕,想趕在師父抓她前先回。
草木勁風,飛燕驚叫。
還未至山門前,她便見一道火光沖天,她頓感不妙,極速前進。
隻見山門前立着十幾個黑衣,手執彎月刀的蒙面人。刀上血迹未幹,順着銀白的刀刃滑下,滴在青石台階上,如綠海中綻放的紅梅。
她躲在灌木林中,小心窺伺這群兇神惡煞之人,不久,又見山門内走出幾十個同樣黑衣手執彎月刀的蒙面人。
領頭那人身形壯碩,一把大金馬刀直愣愣地插在青石闆磚上,隻聽見他冷聲道:“給我一把火燒了這,一點痕迹都不能留!”
言罷,幾十個黑衣人紛紛掏出火折子,将手上火把點燃後扔進山門裡,星星之火瞬間燎原。
領頭那人接着又道:“東六你們哥幾個守在門前,務必等火燒盡,灰埋了再撤,莫讓旁人看出蹊跷壞了事。”
随後,山門前隻留下七八個黑衣人看守。
封靈籁望着山門内熊熊燃燒的大火,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般動靜也不見師門有人出來,她頓時了然師父等人或已逢難,心下悲涼不已,隻道連屍骨也不能為其收殓。
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她決意拼死一搏,于是小心繞過山門來至後山,從荊棘遍布的坡上滑進山門裡,細密的傷口冒出血珠,她渾然不覺。
随意扯了一塊簾布用水浸濕披在身上就往内門走,走至大廳,屍首橫七豎八的躺在血泊裡,有師兄弟姐妹的,也有賊人的,她顧不得傷心,繼續穿過回廊,裡面火勢更大。
奔至師父門前,一地屍首,她囫囵翻找,未果,欲推門被幾丈高的烈火阻擋。
望着如同天塹的烈火,她終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哭聲在劈哩叭啦的火聲中顯得微不足道。
她不明白,隻是下山看戲的功夫,師門怎就遭了難。她也從未聽聞,師門裡有誰與外人結過仇怨。那些黑衣人為何要滅她師門滿門,她越想心中越發痛苦。
肆無忌憚的火蛇欲吞了封靈籁,她凄然回神,忽然瞧見一路蜿蜒血痕,她心中希翼萌生,随血痕來至她的住所,隻見師娘渾身血污倚靠在門廊旁,她慌忙奔上前,聲線顫抖,音色沙啞:“師娘!師娘,我是靈籁啊,你睜眼…看看我罷,師娘!”
師娘有氣無力地微眯雙眼,氣虛聲弱道:“快…快跑…離開東…安,永遠都不要…回來……”
言罷,一鼓作氣将手中握着染血的玉霜劍遞給她,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漆金密匣欲再次遞給她,手卻不穩,“咕噜”一聲,漆金密匣從台階上滾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