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嶂把藥碗放下,回道:“進來吧。”
小曲捧着衣裙進屋,他深知自己去了太久,師父雖面上不顯,怕也心裡責怪,他趕忙向師父解釋道:“師父,我一去正巧碰上陳大娘一家在用飯,她一聽我來借衣裙非要留我用飯,我推脫了好久才得已脫身,師父…師父莫生氣。”
戚玉嶂聞言,輕輕擡手曲指敲了敲小曲的腦門,笑道:“從小到大,師父何曾對你生氣過?”
見師父并不生氣,小曲把借來的衣裙塞戚玉嶂手裡,笑眯眯道:“師父,那我去做飯啦。”
不等戚玉嶂回應,就“哒哒哒”的飛跑出屋外。
戚玉嶂抱着素色衣裙,搖頭微歎一句“到底是個孩子”,轉身蒙上眼替封靈籁穿衣。
一切都妥當了,戚玉嶂再次為封靈籁把脈,見封靈籁脈象平穩無性命之憂後才放心的開門去看小曲炒些什麼菜。
*
春日的雨總是來得勤,一下便是整日。
屋檐下,廊上揺着蒲扇熬藥的小曲正認真盯着爐中火焰,深怕春風熄了爐中火,藥壺中的藥“咕噜咕噜”冒着泡,在有一會兒,藥就要熬好了。
天還未亮,雨還未下,師父就将他喚醒,囑咐了幾句就出門了,至今未歸,他也不曉得師父去了哪,去做什麼,隻知師父交代他熬藥喂給救回來的美鲛人喝。
如今他熬的是第二頓藥,眼看要熬好了也不見師父歸來。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熬好的藥進了屋,行至床前就見一雙潋滟如春水的鳳眼正盯着他看,吓得他差點摔了藥碗。
他把碗端穩,磕磕絆絆地對床上醒來的封靈籁說道:“姑…姑娘,我師父出去了,他…他囑咐我熬藥給你喝,現下藥已熬好,你…我喂你喝?”
封靈籁是從噩夢中醒來的,她剛醒來正打量着這陌生的房間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端着藥碗來到了她的床前,小孩見她醒了還被吓了一跳。
她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好,生生忍住了心中的笑意。她現在腦内一片空白,渾身沒了知覺,一動不動,隻能躺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哪。
她想了想還是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這是…咳咳……”
封靈籁日日喝着濃苦的藥,嗓子現在苦澀而幹啞如同火燒般疼,她感覺自己好像要把喉嚨咳破。
小曲聽見封靈籁痛苦的咳嗽聲,趕緊把藥碗放下,轉身為她倒了一杯清水,回到床前小心且用盡全力地扶她起來喝下。
一杯清水如同救命良藥,飲過後喉間的澀疼之意瞬間緩解。
隻不過封靈籁剛從“閻羅殿”回來,頭腦難免混沌,隻是半起身她便覺得眼冒金花,腦袋脹疼難忍,有些惡心想嘔,她又緩緩地躺下閉上了眼。
小曲望着閉眼的封靈籁有些不知所措,師父交代他喂的藥他還未完成,藥也快涼了,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再叫封靈籁起來喝藥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心中一喜,扭頭望去,隻見門外戚玉嶂已經跨了門檻進了屋,正把傘收了放在門框邊,傘上的水滴順着傘面紋路滴落在地,發出輕微不可聞的“嘀嗒”聲。
小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跑到戚玉嶂面前,驚喜道:“師父,你回來啦!”
戚玉嶂笑道:“一日還未到,怎麼就如同隔了三秋這般想我?”
小曲圍着戚玉嶂不停地追問道:“師父,你去哪了?累不累?有沒有被雨淋濕?”
戚玉嶂沒有回答,而是邊往封靈籁的床前走邊問小曲:“藥喂了嗎?”
這一問,小曲才知自己忘了正事,他心虛的小聲回道:“這一頓還沒喂”,又怕師父生氣趕緊解釋道,“美鲛人姐姐醒了,她想喝水我先倒水給她喝,剛喝完她就躺下了,我正準備叫她起來喝藥,師父你就回來了。”
正閉眼緩解心中難受的封靈籁早在小曲喚戚玉嶂的時候就睜開了眼,她本想偏頭去看,無奈身體實在難受的緊,隻能作罷。
來到床前的戚玉嶂同樣瞧見了小曲先前看的那雙潋滟如春水的鳳眼,他心頭猛地一顫,仿佛被春日裡最溫柔的風拂過,帶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漣漪。
小曲望着好像被勾了魂的師父,喊道:“師父?師父?”
喊了兩聲後戚玉嶂才如同魂歸般回神,他假裝咳嗽兩聲來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态,扭過頭不再看封靈籁,一本正經對小曲道:“把藥重新溫了端來。”
小曲見師父沒事,也不責怪他,瞬時松了一口氣,應聲端着涼了的藥碗離開了房間。
房内隻剩床邊站着的戚玉嶂和床榻上躺着的封靈籁。
封靈籁聽了這麼一會兒,腦袋再昏沉也知曉了是床前這人救了她,她率先開口感謝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戚玉嶂聞言,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回道:“客氣了,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又好奇問道:“姑娘家在何處?家中還有何人在?想必這幾日姑娘失蹤,家裡人也着急,不如我替姑娘跑個腿,也好叫你家裡人安心?”
一連串的疑問“砸”得封靈籁頭昏眼花,她沉思半饷,隻覺頭像被人悶頭一棍,又像被人用切刀開了瓢,刺痛不已,什麼也想不起來,想不起自己因何受傷、想不起自己家在何處、想不起家中是否還有親人在,她迷茫地望着屋頂的懸梁,久久未回應。
戚玉嶂正準備再問,卻被去溫藥的小曲打斷了,小曲端着藥來到戚玉嶂身旁将藥遞給他,“師父,藥好了。”
接了藥的戚玉嶂站起身,柔聲對出神不知在想什麼的封靈籁說道:“姑娘,喝藥了,喝了藥傷才好得快。”
封靈籁聞言,将視線從懸梁移至戚玉嶂臉上,此刻,她才真正看清戚玉嶂的臉,面若冠玉、豐神俊朗,真是俊美,她有些心動。
她回笑道:“好。”
話落,在小曲和戚玉嶂的攙扶下封靈籁半坐起身,小曲又從衣櫃中拿了新的枕頭墊在封靈籁的腰後支撐她。
封靈籁嘗試擡手,還未擡起半寸,肩膀便傳來刺痛,她稍微有些血色的臉瞬間血色退卻,一臉蒼白。
一切,戚玉嶂都看在眼裡,他安慰道:“姑娘,傷筋動骨都需一百天,你再多養養,莫擔憂,我可是神醫。”話語中除了安慰還有驕傲在。
封靈籁第一次見安慰人還帶自誇的,她不由地笑了起來,“好的,神醫大人。”
一旁的小曲聞言,捂嘴偷笑起來。
戚玉嶂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舀了一勺苦藥喂在封靈籁嘴邊,很快碗中藥就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