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捕頭看着冷茶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滴滴答答地浸濕衣襟,幾片濕漉漉的茶葉貼在他的鼻、眼皮、臉頰之上,很是滑稽。
“戚公子,你回魂了嗎?”
戚玉嶂滿臉無奈,他擡手指了指身後仍在拉着他衣領的封靈籁,生怕他不明白,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陳捕頭起先是疑惑的,後來見他幾番張嘴卻又不出聲,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無名姑娘,你快放開戚公子吧,他有話要說。”
封靈籁聞言,立即松開了手:“他回魂了?”
戚玉嶂長舒了一口氣,揉了揉被勒得有些發疼的脖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多謝陳捕頭提醒,不然我怕是真要被她勒得魂魄離體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抹去臉上的茶葉和水漬,動作顯得有些狼狽。
陳捕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動,似乎想笑,但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問道:“戚公子,剛才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像是中了邪似的?”
“我是想看看這些畫會不會是機關,畢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話鋒一轉,“你們以為我中邪了?”
陳捕頭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随即幹咳一聲,故作鎮定地說道:“戚公子,你這突然一會兒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畫,一會兒又像受了刺激似得往畫裡鑽,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對勁。再說了,那對夫婦本就怪異,誰知道會不會真有什麼邪門的東西。”
封靈籁同樣也很尴尬,她扭頭摸了摸鼻子,目光多次躲閃,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既然你說是為了查探機關,那可有發現甚麼?”
“這些畫并非挂在牆上而是裱起來刻在牆裡的。”他一邊說,一邊取下一幅畫,以證明他所言非虛,“這些畫繪的是十八層地獄,隻要按照地獄順序重新排列,機關應當就會開啟。”
封靈籁一面聽他說,一面數着牆上的畫,“數不對呀,十八層地獄,應該十八幅,怎麼才十三幅?”
陳捕頭搶先道:“會不會是還未來得及畫便被我們抓了?”
戚玉嶂點頭,“應當是。”
“哎呀,不管了,既然有機關咱們便打開瞧瞧,也不枉費這些功夫。”
陳捕頭心中仍有疑惑,根據他做了十幾年捕快的經驗來說,他總覺得這件案子不簡單,卻又想不起來哪裡不簡單,或許是此案的犯人行事太過詭異?還是說這些畫有問題?
戚玉嶂:“你們可知十八層地獄順序?”
陳捕頭撓了撓頭,有些尴尬地笑道:“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我記得《地藏經》裡有提到過,或許我們可以回去找來試試。”
見衆人皆是搖頭歎息,戚玉嶂平靜地來至畫前,着手開始按照順序移動畫卷:“十八層地獄順序分别是:第一層,拔舌地獄、第二層,剪刀地獄、第三層,鐵樹地獄、第四層,孽鏡地獄、第五層,蒸籠地獄、第六層,銅柱地獄、第七層,刀山地獄、第八層,冰山地獄、第九層,油鍋地獄、第十層,牛坑地獄、第十一層,石壓地獄、第十二層,舂臼地獄、第十三層,血池地獄、第十四層,枉死地獄、第十五層,磔刑地獄、第十六層,火山地獄、第十七層,石磨地獄、第十八層,刀鋸地獄。”
随着一幅幅畫卷被重新排列,牆壁内部傳來一陣低沉的機械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啟動。
待最後一幅畫被移動到正确位置時,先前放茶壺的木桌被緩緩移開,緊接着,木桌原地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果然有機關!”陳捕頭興奮地喊道,迫不及待地想要沖進去。
“等等!”封靈籁伸手攔住了他,眉頭緊鎖,“小心有詐。”
陳捕頭立即冷靜下來,心中卻大罵起自己來,他做了十幾年的捕快,如今也三十而立,但觀今日種種,怎麼同自己初出茅廬時一樣的楞頭。
太丢臉了!
戚玉嶂從懷中掏出一支火折子,點燃後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
火光映照下,洞口石階是向下延伸的,石階之後是一條狹窄的通道。
戚玉嶂領頭帶着她們走進密室,衆人走完石階,便進入通道,通道牆壁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地面上的腳印混亂不堪,顯然常有人來。
通道并不長,走了約莫十幾步後,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寬敞的石室。
随着衆人的走進,一股血肉腥臭撲鼻而來。
戚玉嶂用火折子點亮石室的火把,在昏黃閃爍的光亮中,他們看見石室中央擺放着一座巨大的石台,石台上刻滿了複雜的紋路,仿佛某種古老的陣法。而在石台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個石磨。
再仔細看,石台下圍滿了白骨,白骨并不完整,一些長一些短,他們像被人随意丢棄的柴禾堆在那。
繞是什麼都見慣了的陳捕頭,此時也感到震驚,他頭一次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畫面。這一刻,他好像知道沒找到的新郎在哪了。
封靈籁膽子很大,她越過戚玉嶂走上石台,目光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前的石磨。
石磨表面粗糙,邊緣磨損嚴重,顯然已經使用了很久。石磨的周圍,暗紅色的痕迹斑駁交錯,像是幹涸的血迹,令人不寒而栗。
她伸頭看向石磨的磨眼,發現裡面還殘留着指甲蓋大小的肉塊,視線移向接料槽,一點零碎的肉屑粘在槽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