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靈籁俯身輕輕嗅了嗅,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倒是保存得仔細。”她指尖在菌幹上輕輕一挑,“給我來十個餅。”
煎餅攤攤主明顯松了口氣,忙不疊地應道:“好嘞!姑娘稍等,這就給您現做!”
他動作麻利地舀起面糊,在鐵闆上攤開,熱油滋滋作響間,他偷偷擡眼打量封靈籁。
而封靈籁卻隻是倚在攤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腰間挂着的香囊,仿佛方才的試探從未發生過。
“姑娘,您的餅好了。”攤主将油紙包好的煎餅遞過去,賠着笑說道,“特意多加了菌子,您嘗嘗......”
封靈籁接過煎餅,将錢付清,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
*
封靈籁踏進院門,隻見小曲蹲在棺材旁,手指正摩挲着棺木上的一道裂痕;曲正文背着手繞棺踱步,青衫下擺沾着幾星木屑;肖靈音則半倚棺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黑漆表面。三人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斜斜地投在那口泛着幽光的棺材上。
封靈籁将煎餅擱在石桌上,油紙窸窣的聲響引得三人同時向她望來。
“可看出什麼名堂了?”她走近棺木,指尖撫過冰涼的漆面。
小曲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美鲛人姐姐,要打開看嗎?”
封靈籁挑了挑眉,語氣中帶着幾分訝異:“這麼長時間過去,你們居然一直忍着沒打開?”
肖靈音支支吾吾道:“我們...我們覺得...還是等你來開啟比較合适...…”
封靈籁聞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她擡手輕撫過棺木邊緣,突然掌心發力,“砰”的一聲推開了并未釘上的棺蓋。
霎時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從敞開的棺材内部往外彌漫開來。
除了膽怯的小曲早已躲到遠處,封靈籁三人湊近棺椁。當她們低頭望向棺内時,曲正文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這...這是...皇後?!”
封靈籁一時怔忡:“皇後?今早剛薨逝的那位?”
曲正文臉色煞白,手指緊緊扣住棺椁邊緣,“是。”
肖靈音震驚,聲音裡透着難以置信:“你确定躺在這裡頭的是宮裡那位?按祖制,她該當入葬皇陵才是,怎麼會在這?”
封靈籁聞言猛地俯身,隻見棺中女子面容如生,頭戴九鳳銜珠冠,身着正紅色蹙金繡鳳朝服,腰間玉帶上赫然墜着一枚鳳紋玉佩。最駭人的是,她雙手交疊處竟壓着一道明黃聖旨,朱砂禦印鮮豔如新。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将皇後雙手交疊壓住的聖旨緩緩抽了出來。曲正文剛要開口回應肖靈音連珠炮似的質問,見狀喉結猛地一滾,警告的“不可”二字還卡在喉間——
“嘩”地一聲脆響。
聖旨在月光下倏然展開,朱砂寫就的诏書在燈籠昏黃的光暈裡洇開血色,那方玉玺印猶如絹帛上滲出的暗紅。
肖靈音一把抓住封靈籁的手腕,低頭看向聖旨,隻一眼,便如遭雷擊般松開了手——
那聖旨上的字迹殷紅如血,竟是一道廢後诏書!
“皇後謝氏,忤逆君上,謀害皇嗣,罪無可赦……着廢為庶人,不入皇陵,永世不得超生……”肖靈音喃喃念出,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化作一聲歎息。
曲正文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猛地合上棺蓋,力道之大震得棺木嗡嗡作響,“此事到此為止,誰都不準再提!我即可派人将這個棺材銷毀!”
肖靈音嗓音壓得極低:“有人要置我們于死地......”她眼底寒芒乍現,“這從頭到尾,都是個精心設計的局。”
封靈籁卻死死攥着聖旨,指尖幾乎掐進絹帛裡。“不對……”她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坊間盛傳帝後情深似海。當年貴妃恃寵而驕,在宮中橫行無忌,連太後鳳駕都敢輕慢,卻因毒殺了皇後豢養的那隻雪翎鹦鹉——”她聲音陡然一沉,“便被皇上褫奪封号,打入了永巷冷宮。如今皇後因病薨逝,又怎會拟這麼一道廢後聖旨?”
肖靈音聞言,神色驟然一凜。她纖長的手指輕叩太陽穴,在漆黑的棺木前來回踱步,繡鞋踏在青石闆上發出細碎的聲響。“蹊跷...…實在太蹊跷了。”她突然駐足,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戚玉嶂謀害皇後乃是誅九族的大罪,按常理,緝拿我們的官兵早該到了。可如今...…”她擡眼望向寂靜的院門,“這死一般的寂靜,反倒叫人毛骨悚然。”
曲正文聞言面色驟變,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家父前日曾提及,皇後的兄長,謝大将軍不日即将凱旋。如今皇後突然薨逝...…”他喉結滾動,聲音愈發低沉,“這朝堂之上,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肖靈音冷笑一聲,指尖撫過棺木上精緻的紋路:“更可笑的是,皇帝竟會任由皇後鳳體流落宮外?”她突然用力拍向棺蓋,震起一層薄灰,“這分明是有人要借這具屍首,攪動風雲!”
曲正文突然渾身一震,猛地轉身抓住肖靈音的手臂,“等等!”他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其中的驚駭,“你說...這會不會是明遠侯的手筆?”
他環顧四周,确認無人後才繼續道,“前些日子我就聽聞他有不臣之心,隻是聖上對他寵信有加,對這些傳言置若罔聞。可如今這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