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駱荀一這才放下書從書房出去。
院子的空間對于兩個人來說正正好,但駱荀一走出去依舊能夠一眼看到他。
他坐在院子裡的榕樹下面發呆,手上似乎還在撕扯葉子。
一眼看過去的無聊。
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鐘觀望着他,眸中清明而柔和,穿着淺綠色的衣裳,發絲被深綠色的發帶随意綁着,一眼望過去像是藏匿在鄉野的謀士。
駱荀一走過去,停留在他一米之外的範圍,微微拔高了聲音,“我們談一下怎麼樣?”
清晨的氣溫低,陽光照在身上并不暖和,如今正處深秋,而他隻穿着單薄的衣裳,臉色蒼白。
他沒說話,仿佛昨夜的簡單對話是個假象。
即使他精神不正常,但不是個啞巴或者傻子,駱荀一總得問清楚他的來路,以免後面突然發生什麼情況。
聽到陌生的聲音,徐韫擡頭望她,眉心微蹙,端得委屈極的模樣,漂亮的眼睛下一秒就紅了起來。
這個時間,少年一襲素衣,極為清純的面容脆弱可憐,那抹紅出現地恰到好處,又豔又純。
美麗總是不論年紀的,駱荀一無端地呼吸慢了下來。她等待着,等待着他要說什麼出來,或許真是無比可憐,才一副無助無可依附脆弱的模樣。
他緩慢站起來,張了張嘴,又什麼聲音沒有發出來,嘴唇蠕動着,竟低頭小聲抽泣了起來,肩膀微微顫動。
哭了?駱荀一欲言又止,她又沒說什麼重語氣的話。
一時間站在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駱荀一朝前走了一步,手擡到一半又放下來。
她想着,或許真是難以啟齒,要真是哪家的公子,不早早鬧着要回家,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該會鬧着回家。
撿到他時,身上穿着破爛帶血的麻衣,那張臉上看不清楚面容,想要抱起來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是奴隸,或者侍子,更或者是青樓抛棄的棄子,哪個都不足為奇。
耳邊的哭泣聲細細的,眼前的人似乎哭得無法停止下來,發出抽噎聲,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得很快,駱荀一微歎一口氣,也沒再問下去。
她從屋内取出厚重的外袍,從窗外看着榕樹下已然擡頭的人,低眸微微思索着。
如何給他找個來由說得合理的身份,遠房親戚來的表弟嗎?
戶籍呢?戶籍又要如何處理?沒有幹淨的戶籍,隻能待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一旦被發現,都要被扭送到官府。
榕樹下的徐韫看着又出現在門口,手上抱着外袍的女人,微微愣了愣。
他的睫毛上還挂着淚,雙眼已經猩紅了起來,原本紅潤的唇更為明豔起來,模樣極為可憐無辜,渾身還帶着怯意。
誰又能會往他會是裝的方向想。
直到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徐韫側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袍,是男子的式樣。
“你既不想明說,現下居住在這裡,旁人問起,你就說是我遠方來的表弟。”
清潤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以及身上突然沉重的外袍讓他始終垂眸不敢看她。
“明日你跟我去鎮子上,置辦一些你的衣物。”
馬上寒冬就要到來,駱荀一必須得給他買點過冬的衣物。
她說着,又朝旁處走去,清冽的冷香從他鼻尖散去,接着,他聽到她說讓他撿柴做飯,燒水洗衣。
徐韫側身轉向她的方向,微微抿唇,漆黑的眸内幽幽地,手指攥着身上的衣袍,越攥越緊,指尖都白了起來。
洗衣做飯?還真把他當仆從使喚起來了。
“如何?”她問道,看向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
“好……”他應了下來,極為乖順。
“你叫什麼名字?”她見狀,繼續追問。
“徐韫。”他擡眸與她對視,不加掩飾地展露自己原來的模樣,卻見她眼底清明坦然。
見他嘴角微微上揚,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濕潤潤的,駱荀一隻當是他有了好心情。
“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了嗎?”
沒有看到想看到的反應,徐韫想到之前的回答,“我隻想起了名字。”
“那你想起你多少歲了嗎?”
“17?”
17?駱荀一看着他那張嫩得可以擠出水的臉,17?
隔壁的寡夫也已經22歲,看上前跟十幾歲差不多,但他17歲是不是有些不符合那張臉了。
“真的?”她發出質疑,顯然不相信。
她都剛滿18歲,隻比她小一歲?
徐韫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濕潤的睫毛黏連在一塊,由于剛剛哭過,聲音有些啞,“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