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你怎麼了?』師兄抱着酒壺,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沒什麼。』林雲深合上公文。
師兄放下酒壺,坐在他身邊,拉起他的手,『不要不開心了,我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散心?去哪兒?』
『哪裡都行,隻要跟你一起。』
林雲深歎氣,『刑部事情很多。』
師兄垂眸,再擡眸時,眼睛裡寫滿了體諒、懂事和委屈,『那我給你變個戲法吧,我才學會的,本來想着,跟你出去玩的時候,給你個驚喜。』
師兄說完,雙手舉起,十指張開,前後翻轉。
接着雙手合十,搓啊搓、搓啊搓,搓了半天無事發生,白皙的臉上掠過一絲窘迫,師兄抿唇,不安地望向腰間荷包,一咬牙,緊閉雙眼,更賣力地搓啊搓,搓啊搓。
林雲深笑了,他很難說風起鶴是不是吃可愛長大的。
『别搓了,你朝我這看。』林雲深豎起食指,立在風起鶴眉心。
風起鶴漂亮的眼睛一動不動注視着。
『看左!』林雲深手指向左,那漂亮眼睛便跟着向左。
『看右!』林雲深手指向右,那漂亮眼睛便跟着向右。
『看中間!』林雲深手指立回風起鶴眉心的瞬間,打個響指,一朵紅花自他掌心變出。
師兄眼睛亮亮的寫滿驚喜和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他低頭看荷包,『你怎麼做到的!』
小傻瓜,你怎麼對我不設防呢?
我要是壞人可該怎麼辦?
『好吧,出去散心。』林雲深将紅花簪風起鶴發冠旁,『我下午就告休假。』
『嗯!那我回去收拾衣服!』
下午的文禦閣依舊人山人海,作為帝國政治的心髒,這裡永遠繁忙勞碌。
陸隐華見着林雲深,揮退跟前等着批複公文的官員,朝林雲深使個眼色,兩人從兩條不一樣的路進了後堂。
『什麼?你要休假?可以啊!』陸隐華排出五本公文,手指點點,『去這幾個地方,順便把活幹了。』陸隐華喝一口茶,『做得幹淨點。』
林雲深扯面條似的拉開公文,舉到最高,手一松,公文砸回桌面,『又是髒活?』
『這幾隻牲口,謊報災情。明明沒災,卻說有災,坑了朝廷上百萬兩的赈災款。今年年初又報雪災,天後當時便覺得不對勁,哪有地方連年遭災的?但聖人久病初愈,很高興,大筆一揮稱他們是國之重臣。天後不欲弗聖人面子,而今聖人再度抱恙,更不能讓聖人知道。』
陸隐華将公文推到林雲深面前,『這事隻能你去做。』
『憑什麼呀!』林雲深登時甩回去,『說好的你當左仆射,我當尚書,怎麼現在左仆射是你,尚書也是你啊?』
『你以為我想當?』陸隐華雙手一攤,『太醫都說了,那老家夥至少還能再活兩年。誰知道一波寒症帶走了?你以為我想兼這個尚書啊?更何況,現在大理寺和刑部不都是你說了算嗎?』
『說了算跟正兒八經是,能一樣嗎?』
『有什麼辦法啊?怪就怪你太年輕!一個國家的士兵全是年輕人,說明這個國家有朝氣;可如果一個國家連将軍都是年輕人,就說明這個國家的高層斷層了。林雲深,我告訴你,不到三十就想當尚書,你做夢!』
林雲深白眼一翻,氣笑了。
『行了,别歎氣了。拿着公文滾,你的假我批了。』
就在林雲深跟陸隐華讨價還價的時候,
方氏後山,半山腰。
方家的各路宗親盤踞,等待着玲珑意發号施令。
年紀最大的七舅老爺擦去額頭冷汗,『玲珑大人,容我回禀,您的意思是……要給雅兒說親?』
『對。方雅天縱英才,怎麼能不成家立業呢?』逆着光,衆人看不清玲珑意表情,但聽聲音是很愉悅的。
『可……』總親們犯難,『可雅兒死時,還不滿十八,怎麼能結親呢?』
『死了這麼多年,在下頭也該成年了,成年了不結婚,他想做什麼?』
『這、這,沒這個說法吧?』
『欸!玲珑大人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贊成,咱們方家也是名門之後,雅兒雖死,但我們做長輩的,也有照拂他的義務,怎麼能看着他在下頭一個人,孤零零的做鬼呢?您說是吧,玲珑大人。』
給方雅配冥婚的事,雖有些議論紛紛,但總體支持的人更多。
便算定下了。
接下來,玲珑意說了第二件事。
給方雅修墳。
『這現在的墓碑,也太寒酸了,哪裡是方家嫡長子應有的待遇呢?』
不料此言一出,卻遭到宗親們的強烈反對。
老古闆寫臉上的老頭猛敲拐杖,
『方雅确系嫡長子,生前亦享盡榮華。
可他畢竟早夭而亡。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族系斷裂,是為罪人!
他的墳,規模隻能這樣,再往上,列祖列宗可不答應。』
『是方家的祖宗不答應,還是你們這些活人眼紅?』玲珑意厲聲喝道。
『這!……玲珑大人,你這話過了!我們、我們也是依照規矩行事。』
『哪兒來的規矩?
誰規定的?我不喜歡!』
玲珑意甩開袖子,強硬拍定此事,
『就按我說的做!
明日起為方雅說媒,尋兩門親事,男女都有,一夫一妻。
墳墓重修,墓碑漢白玉,嵌翡翠。墳體白玉磚,鍍銀。磚塊間澆築黃金,填充縫隙。』
『什麼!黃金?用黃金澆築縫隙?』
『對啊,隻用鍍銀的磚塊,近看是銀,遠看白茫茫刺眼,多不美觀呀。
還是黃金好。
用黃金填補縫隙,金燦燦的,富麗堂皇,我覺得好極了!』
誰不知道黃金好呢!
老頭們幾乎都要哭了,
『大人,那可是黃金啊,沒有用黃金給磚頭砌縫的說法。』
『從今天起有了。哦,我還想到個好聽的名字,就叫美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