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概念咒術經由他的耳朵傳進大腦,毫不留情地摧殘他的腦仁。渾渾噩噩的情緒被虞慕汝輕柔的聲音打散,衛離終于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方才他被項舒刁難之時,是容隐救的他。想必,容隐并未與他置氣。衛離笑着往山門走去,卻被一隻手攔住。往上看,是洛正恭燦爛的笑顔:“小師弟,你的房間不在那個方向。”
啊……原來他有房間了,那就不能去蹭容隐的窩,也就不能看着師兄發呆了……這麼想着,衛離臉上的失望越積越深,深到洛正恭都覺揪心的地步:“怎麼了?”
衛離不願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心事,就胡亂扯了個問題:“師父方才說,你是我師弟,為何他們叫我小師弟,你也叫我小師弟?”
原來是因為這個,洛正恭放了心:“師父面前,自然你是師兄我是師弟。可在外面,你才是最小的小師弟。”
“為何?”
和他同寝的鞠陽搶先答道:“若是到了師父選徒弟的那一天,那師姐師兄師妹師弟的,豈不是亂了套了麼?所以我們都是按照入門時間排的序。你是最後進來的,便是小師弟,大師兄是最先入門的,所以我們都叫他大師兄。”
大師兄永遠都是大師兄,可小師弟卻是距離大師兄最遠的。衛離皺起眉毛:“可我不想做小師弟。”
岑風華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日後再有人進來,你便也能混個師兄當當。”
衛離又問:“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九載半歲矣!”
洛正恭擠掉圍在衛離身邊的兩人,疑道:“小師弟,師父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她姓衛,你也姓衛,你莫不是師父的兒子吧?”
此言一出,吵吵鬧鬧的孩童全部噤了聲,滿是期待地盯着衛離。可衛離聽到衛蕭筱的名字,他又犯了愁。她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正經師父,随時都能将他扔出去擋刀的樣子。
洛正恭時刻注意他的情緒變化,卻看到一張苦瓜臉,心說不會是自己玩笑開過頭,讓小師弟生氣了吧?想了又想,他還是遲疑道:“小師弟,你怎麼不甚高興?”
衛離不答,卻盯着他,鄭重道:“你可想好了,真要做我師弟?”
“那是自然!”白撿了門派乃至整個修真界同等年紀的掌門長老中最厲害人做師父,那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可現在,天大的便宜居然砸到了他身上,哪裡有不好好把握機會的道理?
洛正恭被喜氣沖了頭腦,鞠陽卻看得清楚。聯合衛離一系列的反應以及他對衛蕭筱不太敬重的态度,鞠陽心中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小師弟,你莫不是還不曾見過衛長老如何厲害吧?”
岑風華像是鞠陽肚子中的蛔蟲,續着他的話頭道:“我們入門一日之後,便是一年一度的論劍小會。半年之後,則是論劍大會。”
鞠陽與他相視一笑:“論劍小會雖名為小會,實則最為精彩。未閉關的掌門以及各位長老,皆得參加。”
“這幾場比賽中,最為精妙絕倫的,當屬掌門與衛長老的那場。我看得見的,是刀光劍影,火花四射;看不見的,是内裡靈力之争。掌門與長老兒時便同為一人之徒,招數相似卻不盡然。是以對招中途,觀戰之人皆做鳥獸散,唯留二人于場中一決高下。最終,衛長老技高一籌,再次奪得魁首!”
說話的名為靳昌,擺着一張看起來就很假的笑臉望向了他。衛離禮貌回以一笑,随後轉過頭來,收集信息:
“那論劍大會呢?”
靳昌哼笑一聲,再次解說:“所謂論劍大會,就是我們這些弟子比武論劍,諸位師長坐于台上,選拔愛徒。”
噢,原來論劍大會與論劍小會的大小是指規格大小啊。
“那我”一圈大眼睛全部轉向了發聲的洛正恭,他咽了口唾沫,說完了這句欠打的話:“和小師弟都有師父了,論劍大會不去也可?”
“非也非也,論劍大會之前便有了師長的,若是在會上未取得名次……”
剩下的話,不肖再說,誰都能聽懂其中含義。從前他洛正恭未得良師便也罷了,現下最好的師父就擺在他面前,又豈能讓師父蒙羞?洛正恭重重乜了靳昌一眼,拽起衛離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小師弟,師兄陪你去練劍,現下便去!”
衛離不動,疑道:“為何?”
洛正恭面色凝重地告知:“論劍大會,就在七日之後。”
“七日?!”衛離大驚。
靳昌走近,學着長輩們的樣子,歎着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師弟莫慌,衛長老回回皆是魁首,她親自選的徒弟,自然也該是魁首的。”
衛離總覺得靳昌這次的笑容倒是真心的了,不過卻是真心嘲笑他。他也不看揚長而去的靳昌是否會回頭,嫌棄地撣撣被觸碰過的地方。他這點小動作并未被人發現,因為他又被埋在人堆裡了:
“小師弟,你别聽他的。若是說我們這群人中,誰最仰慕衛長老,那便是他了。聽師兄師姐們說,衛長老從未收徒。可是今日,你們倆都成了她的徒弟,靳昌未免不快。”
“對啊小師弟,你不要同他一般見識。不論你最後位次如何,你都是我們的小師弟。”
“不過作為衛長老的徒弟,若是得了倒數第一,那定是不成。”
“洛師弟,你還是快些帶小師弟練劍去吧。”
衆人又嘻嘻哈哈地朝舒血堂方向走去,很快,小徑上就隻剩他們兩個。洛正恭自方才起便在思考自己這三腳貓功夫能否教出個魁首,算了算了,他可沒這本事,還是激勵小師弟,讓他自立自強去吧:“小師弟,你也知道,我就是個捎帶腳的,靳昌不快的對象,隻能是你。況且我臉皮厚,論劍大會前白撿了個師父,那我就不怕當最後一名沒人要了。”
師姐師兄畢竟已相識半年有餘,他一個新來的怎可能迅速融入他們。靳昌此等反應,倒也不怪異。衛離心中隻惦記着那句“自然也該是魁首的”,不免想要争口氣。他轉身,看向皺眉咬唇不知所想的洛正恭:“洛師兄,靳師兄技藝如何?”
洛正恭瞪眼直呼:“他可是我們之中,最為努力的!”
衛離移開目光,仰天長歎:“隻剩七日了……”
這小師弟,必定也是位公子哥,不然未經教導,如何這般老成?洛正恭湊近,小聲提議:“小師弟,不然我們去找師父?”
他是衛蕭筱帶回來的,本就遭人紅眼,若是再厚着臉皮去求師父教導,即便赢了,那也是勝之不武。衛離繃緊小臉:“洛師兄,你若是不想練劍,便先回去吧。”
洛正恭倒是想回,隻是他們同為一人之徒,本該比别人更加親近。衛離方才入門,怕是連字兒都認不全,又怎能和靳昌對陣?可他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勁頭,也沒學到多少知識,可不敢亂指導人:“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