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蕭筱道:“我試過便知。”
“師父!”衛離道,“我來。”
“行,你來。”衛蕭筱識趣讓開,伸出雙手,讨要道,“把阿蛋給我抱吧。”
看着自家師父懸在空中的手,衛離腦海中竟出現了阿蛋跌落的場景。他不敢違抗師命,又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受傷,好一頓天人交戰,幸而一旁容隐解救了他:“師叔,我來吧。”
衛蕭筱順勢抱臂而站:“也好也好。”
衛離便穩穩落入坑中。
第一道法陣考題是雷陣,甫一踏入,坑頂上方便平鋪起一團烏雲,數道幾米寬的雷電一同劈下,皆被衛離錯身躲過。他如同鬼魅般穿行于密集的閃電之間,步伐多變,不多時烏雲便消散了個幹淨。接下來,衛離又用同樣的方法闖過了餘下的法陣。
待他出了失了坑,往下一瞧,才發現在經過了雷電擊打、烈焰炙烤、狂風席卷、寒冰脆骨、藤草肆虐後,地面仍舊完整如初。
布陣之人條理清晰嚴謹認真,能讓法陣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還又心思細膩,保住陣地使其不受傷害,日後必大有所為。
“真沒想到,你居然一點兒水都沒放。”衛蕭筱豎起來大拇指,心服口服道,“真不愧是幽熒儀君,公正無私,衛某佩服。”
雖是誇贊之言,從衛蕭筱口中講出,總是差了點意思。
容隐如同以往,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多謝師叔誇講。”
至于總是看不慣她的,比如容蕭羿,反應就大多了:“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剛走到容隐身邊的衛離聞言頓住了腳步。
衛蕭筱也奇道:“我徒弟又怎麼惹到你了?”
容蕭羿道:“這些法陣,他躲過了哪一個?”
衛蕭筱心道:“這個傻小子,那是故意觸發法陣,叫你看看你徒兒有多用心呢。隻可惜是傻子演給瞎子看,沒有用。”
可不論她心裡知道得有多清楚,都不能說出來。不然如何解釋衛離如此殷勤的原因呢,總不能是想通過此舉赢得容隐的信任從而獲得什麼好處吧,那都不用容蕭羿來,容隐自會将他碎屍萬段。于是,衛蕭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眼見自家師父情緒不穩,衛離搶道:“師叔,您教訓的是,日後衛離定當焚膏繼晷精益求精,聞雞起舞不辭辛苦。”
容蕭羿拂袖一哼,轉身不去看他。倒是衛蕭筱緩過了那口氣:“既然這些法陣都被你破了,那就辛苦你和小隐一道,重新布置了。”
說罷,她再次伸出雙手,放到容隐跟前。
阿蛋哇的一聲哭開了嗓,被容隐輕輕搖晃,柔聲哄着,衛離便擋到他們身前,讨好道:“師父,阿蛋眼下還未斷奶,不多時便要喝上一頓,不順心了便會哭鬧不止,實在擾人。”
衛蕭筱長長“噢”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照你這意思,你是不想幫你師兄一起布置法陣了?”
衛離忙道:“我沒有!”
“你掌門師叔有經驗,知道怎麼帶小孩兒,喂奶什麼的不需要你們操心。我們也年數已高了,也沒什麼旁的心願,就想溜溜,不是,帶帶孫女。這麼一點點小小的心願,你們都不肯滿足麼?”衛蕭筱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涕淚,又模仿起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歪着頭并用手背拍打手心,随後站直了佝偻的身體,恢複成那個挺拔強硬的貌美仙子,一錘定音,“好了,就這麼定了,白天我們來帶,晚上了再還給你們。”
容隐從他身後走出,小心翼翼地将有些發懵的阿蛋放到衛蕭筱手上,被她托送到容蕭羿懷中。
兩位一同朝念醍殿走去,衛蕭筱仍不忘囑咐:“小隐你監督他,将法陣布置完整,後日的考核不是兒戲。”
待進了殿中,衛蕭筱光明正大關了門,對上要哭不哭的阿蛋,兇道:“别演了,你爹娘不在這兒。”
如此,阿蛋便不敢再造次了。下一刻,她被送往空中,看着兩人交談,卻未聽見聲音。
“你支走他們,所為何事?”
“師兄你也不看看,阿蛋白頭發,黃眼睛,這要是長大了,得遭多少白眼?”衛蕭筱道,“她能否在正派立足就先不說了,要是讓外面那群人知道她是小隐生下來的,誰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
思索良久,容蕭羿盯住阿蛋,沉聲道:“那就不要讓他們知道。”
衛蕭筱輕嗤一聲:“你說的輕巧,這事兒也是能瞞住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小隐有多在意阿蛋麼,這世上的娘那麼多,你就算是把他毒啞了,隻要他看阿蛋一眼,當過娘的都能瞧出那是一個母親看孩子的眼神吧。這個時候旁人再問他幾句,你猜他點不點頭。”
容蕭羿忽然與她對視,兩手一攤,無奈道:“可說到底我也隻是個凡人,而非神明,斂除妖氣用了師父留下的粉荷,那改變樣貌呢,我又該用什麼?”
衛蕭筱如何看不出師兄心中所想,警告道:“他們都見過阿蛋是何模樣了,你還想着改變,是想被他們記恨麼?”
容蕭羿又看了一眼阿蛋,小聲道:“不是你叫我”
“我何時叫你改變樣貌了?”衛蕭筱打斷他的話,解釋道,“粉荷斂除了阿蛋的妖氣,卻改變不了她是妖的事實,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旁人驗不出她是妖。”
“什麼?”
“阿蛋長相與旁人不同,是因為她的爹娘都是男人。”衛蕭筱幹脆講的更加直白,“兩個人生的,自然是人咯。”
衛蕭筱的想法并不難理解,真正讓容蕭羿震驚的是另外一件事兒:“你知道如何掩蓋妖身?”
衛蕭筱點頭,問道:“師父給過我一個玉戒,給了師兄什麼?”
“金鳳翎。”
衛蕭筱伸出手:“拿出來吧。”
那根金鳳翎,是衛道還俗之前留給他的,卻未告訴他如何使用,他便一直珍藏。他本以為世上唯一的一根鳳凰翎羽能在危急時刻派上大用場,可沒想到,使用它竟是為了掩蓋妖身。可再一想,那是容隐的孩子,便是他的孩子,用他的命來換也是值得的。
容蕭羿解開重重封印,遞到衛蕭筱手中,後者譏道:“師兄你藏的可真夠深的。”
“你要它做什麼?”
衛蕭筱知道他還是舍不得,便不去理他,隻是掐了個訣,懸在空中的金鳳翎忽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被引到阿蛋體内,勾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下一瞬,金光消失,阿蛋落入衛蕭筱手中,吸收了她許多靈力,這才慢慢消停下來,可望向她的眼神中,已滿是恐懼了。
見她沒那般難受了,衛蕭筱玩笑道:“這下好了,真叫我說中了,白天真的得由我們來帶阿蛋了。”
容蕭羿又問:“你在做什麼?”
“金鳳翎不肯認主,隻能用靈力慢慢熬,但是這個過程阿蛋會很痛苦,還好我知道怎麼轉移。”衛蕭筱歎道,“就是時間長了些,至少也要兩月。”
兩個月不算長,可日日煎熬,總歸是痛的,容蕭羿對師妹的情感又轉為心疼了:“術法反噬要遭受十倍的痛苦。你說你又是何必呢?”
“十倍而已,不足為懼。”衛蕭筱嬉笑道。
她聽見容蕭羿歎了口氣,便去逗畏懼她的阿蛋,“你呀,要不是因為你爹是我徒弟,我才懶得管你呢。”
提到徒弟,容蕭羿來勁了:“有沒有,我能做的?”
“掌門大人,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旁人對她喊打喊殺時,站在她身後,告訴所有人她的後盾是你。”衛蕭筱難得正經起來,“就像,無論我在外面惹了多大的亂子,捅了多大的簍子,初暮山都會有我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