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曾經的某一天,類似的情景下,師尊也曾與某個人一起欣賞月色吧。
方停歸黯下眼眸,他幾乎是自我折磨般,一遍遍地想:“那我呢?他有沒有遇見過像我這般的人?之前沒有,以後會不會有?他隻是偶然路過人間,我也是他偶然路過,轉眼便忘的風景嗎……”
山風漸強,他的手掌緊握成拳,淡漠神色下,眼神漸漸變得決然。
不,他不甘心。
————
洛水城,某個僻靜的角落。
一老一少兩道身影,正隐蔽在暗處,小心觀察着遠處攢動的人影。
正是與長域有過一面之緣,來自西北雁門派的丘氏爺孫。
此時,他們正在躲避仙門修士的巡查。
“爺爺,我們還能去登仙大會嗎?”
等巡查的仙門修士走遠了,丘瑾才敢稍微放松身體,小聲問。
丘遠山面色沉重,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丘瑾垂頭喪氣地歎氣:“怪我,隻顧一時痛快,又婦人之仁,隻廢了碧海閣那群修士的修為,沒有殺了他們......落得如今的局面。”
丘瑾和丘遠山被仙門百家通緝了。
起因是他們剛入洛水城那晚,被碧海閣的修士騙去小巷,伺機打劫......碰巧被長域救下,小菇君幫丘瑾廢了碧海閣的修士,卻沒有殺人滅口,四人便離開了。
丘瑾本以為,碧海閣有錯在先,不可能把此事鬧大。
不成想對方卻厚顔無恥,惡人先告狀,不僅誣陷丘瑾和丘遠山,說他們夥同魔族,劫殺仙門修士,還把當晚發生的幾件壞事,都推到了爺孫倆頭上,逼得洛水城發布了針對爺孫二人的通緝令。
而追查他們的修士裡,碧海閣的修士格外兇狠,幾乎是下了死手。
爺孫倆幾次與他們狹路相逢,都差點吃了大虧。
走投無路。
丘瑾恨恨咬牙——他嘗試去找那天的青衣道士,還有那個姓顧的白發精怪,可兩人卻蹤迹全無,仿佛從沒出現過。
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爺孫倆百口莫辯,隻得躲躲藏藏,拖延時間。
可是如今風頭正緊,洛水城各處出入口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再這樣下去,别說登仙大會,他倆連宗門都回不去了。
即便回到雁門派,爺孫倆也會背上不清不楚的罵名。
怎麼辦?
丘遠山想了半天,最後捶了一把大腿:“可恨,可恨,那碧海閣真是厚顔無恥,奸猾狡詐,比起深淵魔族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老夫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丘瑾還想賭一把:“我們再拖一天,偷偷去登仙大會的現場。那個青衣道士一定會出現,他幫過我們,而且看起來很好說話,絕對會再幫我們一次,以他的實力來看,地位絕對不低......”
丘遠山搖頭:“碧海閣閣主和長老,肯定也會在現場,他們行事狠厲,又不擇手段,我怕護不住你。”
丘瑾皺眉道:“那可是方停歸的登仙大會,誰敢造次?”
丘遠山手掌下壓,示意孫子小聲,接着反問:“難道他方停歸就了不起麼?”
“你以為仙門百家齊聚洛水城,是想親眼看着他飛升?你知不知道,飛升之人隻需召喚登仙梯,之後不論是誰都能站在梯子上,往天道至高處爬,隻要捱過天譴,便是飛升!”
“那為何千年以來,都無人召喚登仙梯……”
“他們倒想,可惜天道所困,始終不得其法。”
丘瑾小聲道:“所以,他們就想把方停歸當做跳闆,搶他的登仙大會?”
丘遠山看着孫子,認真點頭。
丘瑾蓦然啞口,他小小年紀,見識短淺,根本不知道這些。
他更沒想到,一個看似熱鬧平和的“修界盛會”,居然如此波濤暗湧。
難怪洛水城人來人往,如此熱鬧非凡!
丘遠山擡手,指向遠處的純白山巅:“阿瑾,你看這巍巍雪山,就像一件華美的貂裘,看似平整溫暖,實則爬滿了虱子。”
“你仔細瞧,就會發現每天都會有上百道身影,在雪山與洛水城之間來來回回,不知在醞釀什麼風暴。”
“僅僅這兩天,我便看到了不少修為高強的仙門前輩,出現在洛水城的角落。一旦他們聯合起來,方停歸也未必是對手。”
丘瑾嘴唇微張:“那......”
丘遠山知道孫子想說什麼,搖頭道:“如今洛水城處處封閉,我們想走也走不了,而且——憑什麼要我們替人背黑鍋?老夫咽不下這口惡氣!”
丘瑾明白爺爺的意思。
他們從西北出發,足足花費了半個多月,才來到洛水城,有無數個想要達成的目标,卻絕對不是遭人暗算,然後不清不楚地背下黑鍋。
既然有人想要渾水摸魚,那他們就把水攪得更渾!
“好,那我們就不走,如今怎麼辦?”
丘遠山手掌撫上腰間的行囊:“我們去找一個宗門。”
“哪個?”
“遠在碧海閣之上的,南海最大宗門——南懷島。”
“可是我們與南懷島,從未有過交集?”
“傻阿瑾,我們與南懷島的關系不要緊,要緊的是,南懷島與碧海閣是什麼關系。”
“……頗有矛盾?”
“勢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