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點了點一旁的空位。
“好。”
丘遠山帶着丘瑾,與長域隔了一個位置坐下,還有些拘謹。
長域遞去兩雙筷子:“喏,嘗嘗菜。”
丘遠山和丘瑾面面相觑。
方停歸還沒來,提前動筷實在失禮——可是,是方停歸的師尊讓他們動筷的。
诶,動呗,反正官大一級壓死人,輩高一分有人捧。
丘瑾破罐子破摔,夾了一根芹菜入口,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吃。”
丘遠山也點頭贊許:“手藝很好。”
陳墨追笑得和善:“多年不下廚,手生了。”
長域不置可否:“南海口味還是太淡,下次應該多擱些辣椒。”
“入鄉随俗慣了——那我下次放辣點。”
陳墨追笑道:“不過,要等大師兄身體好一些,才能吃辣,今天這桌都是照顧他的情況。”
長域表面不動聲色:“哦,他還在調養。”
内心卻冒出疑問,他想起探演術中那個荒誕的場景。
原本虛幻的畫面,居然變得無比真實,他還能與方停歸的記憶産生互動,簡直像是時空倒流一般!
長域從未聽說過,世界上還有時空倒流的詭異現象。
要麼是仙道石制作的幻境,要麼是方停歸的一縷神魂作怪。
嗯......再看看。
這樣想着,長域看向結界門口。
下一秒,那散發着淡淡白光的光門,出現了一截墨染的衣擺。
想什麼來什麼。
長域若無其事地瞥開目光,等到衆人紛紛與方停歸打過招呼,才隔空點了點頭。
此時衆人皆已坐定,方停歸在長域身旁的空位坐下。
“師尊。”
克制而疏離的一聲問好。
長域看了他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嗯,吃飯吧。”
即便探演術中的一切隻是幻境,方停歸對此一無所知。
但是,長域和他之間,也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一些越界的尴尬。
長域并不後悔,卻有些愧疚。
但是不管怎麼樣,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要能打消方停歸的念頭,他不介意扮演一個壞人。
因此,長域沒有刻意回避方停歸的眼神,卻也沒有主動。
一種無形的冷漠和拒絕。
方停歸的眼神黯然幾分。
陳墨追看出二人之間的嫌隙,起身,用公筷給方停歸夾了幾片山藥:“師兄來得正好,菜還熱着,剛好入口,先吃飯吧,許多年沒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了。”
小菇君早已埋頭吃飯:“好吃,和以前一樣好吃。”
他的話沒頭沒腦,接在陳墨追的話語後面,卻别有一番稚态,引得一陣和善笑意。
在座都是親友,雖然過去多年,但也自有一番默契。師徒幾人聊得熟絡,也不會讓丘氏爺孫倆難熬,氣氛還算不錯。
丘瑾端着飯碗,旁觀他們嬉笑怒罵,忽然覺得有些羨慕和神往。
都是兩百多歲的老前輩了,分屬于各自勢力,居然還能有說有笑嗎?
也許,是因為有人從未變過。
小菇君,長域前輩,還有......方停歸?
呃,方停歸的容貌是沒有變過。
他為什麼保持着年輕俊美的外表……
這倒也罷了,為什麼總是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态?
高手都這樣?不對,長域前輩就很和善。
想到這裡,少年忍不住側眸,瞥了一眼方停歸的衣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方停歸在長域面前,和在自己面前不太一樣,那種感覺很微妙。
雖然依然淡漠,少言寡語,仿佛與所有人都隔着一段距離。
但丘瑾覺得,在自己面前,方停歸的淡漠是居高臨下的冷傲,是懶得多說的漠視。
而此時此刻,當長域說着什麼,方停歸看向他時,眼神中的淡漠,更像是一層僞裝的殼,像窺探,又像防守。
真有意思。
丘瑾借着夾菜的動作,又不動聲色地瞧了長域一眼。
後者把玩着白玉酒杯,正側頭與陳墨追說着什麼。
他姿态随意,卻十分潇灑。那種潇灑是發自内心的,仿佛世間萬物,都沒有讓他留戀的存在,他就像一縷來去自由的清風,不會為誰停留。
嗯......不對。
仔細看,其實長域前輩垂落身側的左手,也就是靠近方停歸的那一側,是有些緊繃的。
緊繃?
自己的愛徒,有什麼好緊張的嗎?
丘瑾微微蹙眉,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又沒有頭緒。
對了,長域前輩和方停歸,基本沒有獨自交談過!
僞裝。
不知為什麼,丘瑾腦海中劃過這個詞語。
他總覺得有人在僞裝 ,也許所有人都在僞裝。
這樣想着,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丘瑾又悄悄掀起眼簾......
等等,方停歸為什麼在看自己!
那眼神幽深涼薄,宛如一片利刃,簡直要剜出少年的所有好奇和窺探。
丘瑾連忙收回目光,心頭突突狂跳,再也不敢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