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初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頭痛難忍地扶着林知照的胳膊往下滑，這個時候了也沒忘拽着點衣裳。
最後八個人裡隻林知照和邱恬還能站着。
“祭品，祭品，祭品……”
台上戲不停，台下鎮民口中重複着這兩個字轉過身來，煙花不知何時停下了，昏暗月光打在他們臉上，發出的聲音像是深深刻入聽者腦中。
“老大……”邱恬求助般的目光抛過來。
林知照拉着陸雲初的手，目光直直射向台上唱戲的人：“邱恬，還用昨晚對付夜神那招。”
“啊？哦哦哦好。”邱恬先是一愣，又把手揣進口袋，出來時手裡抓着什麼東西迅速往前一伸。
陸雲初皺着一張臉擡起頭，隻看見面前一道黑影劃過，邱恬竟忽然轉了方向，鋒利的爪子直直刺向他面上。
錯愕之中他剛要忍痛去掏符箓，林知照便似早有準備般，完全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猛地擡腿狠狠踩着邱恬的手臂墜到地上，直接砸出一個窟窿。
骨裂般的聲響傳過來，半跌在地的“邱恬”尖叫着想縮回手，林知照哪會讓祂如意，于是正使着力的“邱恬”一個踉跄摔在地上，整條小臂竟直接被林知照踩斷在腳下。
蹲在地上的陸雲初咬咬牙，從布包裡翻出中午順走後摔碎的小盤子一角抓在手上，趁“邱恬”還慘叫着，腳下一蹬，長臂伸過去，鋒利的瓷片在“邱恬”脖子上劃過，尖叫聲戛然而止，“邱恬”轉眼化作煙霧消失無蹤。
林知照把突然出手的人拽起來，就聽陸雲初死死攥着碎瓷片小聲咕哝道：“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沒事吧？”林知照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陸雲初沖他擺擺手，死鴨子嘴硬道：“又不是真的殺人，我、我當然沒事兒。”
變故生得突然，“張易”幾人也算是很識時務，被他們倆這兇悍的手段吓得愣在原地不動彈了。
林知照和陸雲初一起往邊上挪了幾步，跟其他怪物拉開距離。
陸雲初拍拍腦袋，想把渾渾噩噩的意識拍散：“他們卡帶嗎，一直念祭品倆字，還指望我們倆聽話真去當祭品啊？還有老闆穿的什麼玩意兒，真夠引領時尚的，獨一份兒啊，誰家好人把孝服改成大紅色啊。”
林知照指了指台上白布蓋着的人形：“那個，會不會是正在給夜神獻祭？”
說完他身上的靈蝶就唰一下變成屍體躺到了地上，按怪物視角的話，這應該算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陸雲初清了清嗓子，揚聲說：“喏，祭品，我們這不是準備好了。”
鎮民念經般的聲音終于停下，緊接着是一陣騷動，聽着約莫是很饞他們送上的祭品，但夜神未降臨前，誰也不敢擅動祭品。
不知名的戲目唱到了尾聲，唢呐吹響的瞬間，台上的人紛紛退到幕後，一束光似從天際垂下，後面的幕布緩緩升起，一座石頭雕刻的神像立在那裡，鎮民們又紛紛轉回去跪倒在地，口中直喊“夜神賜福”，連老闆也不例外。
看清神像模樣的那一刻，陸雲初心頭一陣惡寒，小聲說道：“這一看就是邪神啊。”
林知照語調平淡地回道：“自诩為神的怪物而已。盡量不要直視。”從邱恬的反應來看，見過夜神的人都會變得異常暴躁。
被他們二人分别貶低了一番的夜神渾身散着金光，如幻影般虛虛附在神像上，白色長袍無風自動，面容卻讓人難以看清。
台上的白布忽然被掀開，露出下面的屍體，遺容應當是被整理過了，畢竟要拿來獻祭。
袖子上的靈蝶飛高了去看，很快又落回原位。
林知照說：“是阿昌。”
夜神似乎并未察覺他們的身影，而是垂頭看着面前的祭品，随後虛幻的辨不出男女的聲音飄了過來：“昨夜此祭品曾獻祭于我，今日又以己身為祭，大善。”
大善個毛線，陸雲初和林知照對視一眼，原來阿晶是被阿昌獻祭的，隻是恐怕并非出于雙方意願，而是後者為活命将阿晶獻給了夜神。
否則昨晚入睡時林知照不會聽到阿晶的求救。
林知照食指勾了下，面前的屍體蹭着地面往前挪了挪，這樣的動靜順利引來了夜神的注意。
“呵，外來客的祭品，”夜神不知是眼瞎了還是記性不好，完全沒注意昨晚交過手的林知照，“很香。”
祂揮了揮手，這份格外滿意的祭品便飄向神像，化作絲絲縷縷的流光進入夜神體内。
台下單膝跪地的老闆擡眸望着這一幕，忽然出聲問：“夜神大人，今日不給你的信徒們饋贈嗎？”
她聲音冷冷的，沒有分毫敬畏的意思。
“嗯？老闆不是信徒嗎？”陸雲初疑惑道。
“是不太像。”林知照說，“你在這兒待着。”
不容陸雲初有所反應，林知照就如那次在九幽一樣直接沖了上去，恰在此時，與老闆無聲對峙的夜神身上冒出團團黑氣，擡眸又與直擊而來的林知照對上，閃避間透出點狼狽。
台下的信徒見供奉的神明被襲擊，臉上盡是憤然，卻不料神像随着夜神動作，地面被巨大的石像震得人都站不穩腳，哪還有餘力去為神明呐喊助威。
遠離戰場的陸雲初則是有心無力，隻好挑了個角落躲好，一手抓着瓷片，一手捏着道進障前匆忙塞到布包裡的符箓。
從陳穎那次他就看出來了，林知照想要的是速戰速決，不會耗着時間找線索以圖智取。可他不明白，障中時間與外界流速又不同，為何不能節省氣力好好謀劃，而是選擇最不劃算的強攻……
“客人。”
突然閃現的老闆吓了陸雲初一大跳，他手裡抓着符小心問道：“老闆？你你你有事兒嗎？”
離近了看，老闆身上的孝服像是用血浸染出來的，她對着面前蹲在地上的青年笑了下：“我可以在這裡等一會兒嗎？”
“呵呵，你等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現在聽到老闆說話，陸雲初沒有了精神遭到攻擊的感覺。
老闆看向半空中略占上風的林知照：“等那位與你同行的客人。”
陸雲初警惕道：“為什麼？”
老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這位客人能讓青禾鎮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我真誠地敬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