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照和衣躺下：“小傷。”

陸雲初跟着側躺下來，轉而說起了薛少爺那個巨大的“孕肚”。

“……難道他吃了一具屍體，能生出兩個怪物？按照題目看的話，新怪物肯定也要找事，而且又是針對女方，太刻意了。”

“陸雲初。”

被點到名字的青年停止胡亂猜測，目光專注地看着他。

林知照微微偏過頭，冷靜地提出一個問題：“你不覺得人類繁衍的方式，很像寄生蟲嗎？”

陸雲初和他對視着，順着他的話去想寄生蟲的特性，沒幾秒思緒就混亂起來，他看着林知照的雙眼，恍惚地聽到對方說了一句話。

“裴曦，我動搖了。”

陸雲初下意識追問：“什麼？”

林知照食指伸直點在他眉心：“陸雲初，你說什麼呢？”

陸雲初驟然回神，意識到剛才像是幻聽一樣，實際上林知照根本沒說話。

他快速眨了幾下眼，說：“沒什麼，你說寄生，寄生，取代宿主，那會不會明天起來薛少爺就不是薛少爺了？”

林知照靜靜看了他幾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陸雲初，你……真奇怪。”

“啊，我哪兒奇怪了，兩隻眼睛一張嘴，兩個耳朵一鼻子，很正常啊……”陸雲初摸不着頭腦地小聲反駁，再看過去卻發現林知照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平穩地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撥開對方頸邊的一縷長發，臉上神情慢慢沉了下來。

動搖，是說……除障的信念動搖了嗎？

陸雲初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還記得林知照讓他晚上小心點，但有些事很難主觀控制住，比如入睡，再比如夢境。

“裴曦，如果你擁有人族的生殺大權，你會如何？”

陸雲初站在漫無邊際的水面上，無比清醒地知道這是夢，他想出去，想醒來，但始終沒有辦法。

心頭浮躁一點點聚集，他聽到林知照的聲音響起，對方問出了這個問題，像是從很久遠的地方傳來，被歲月摩挲得淡了痕迹。

他在問裴曦。

陸雲初在心中回答，如果有，當然是送這個操蛋的世界去死。

淩晨，林知照坐起身，側過身低頭看着熟睡的陸雲初，心底殺意無法控制地翻湧。

殺了他。

蠢蠢欲動的殺意驅使下，林知照一掌拍向陸雲初眉心，又不知為何硬生生停在了半途。

好似過了許久，他的手才繼續向下落了幾分，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陸雲初額頭上猛然迸發出一朵被符文包裹着的曼珠沙華，花的幻形極速旋轉着在他掌心割開一道道口子，血肉翻飛。

林知照被掌心的痛意刺激得愈發清醒，他眉頭緊鎖咬破了唇瓣，卻看到本該睡着的陸雲初動了動唇。

“我跟裴曦很像吧？”

血液順着掌紋而下，穿過符文，滴落在陸雲初眉心，像是一朵綻放的花。

陸雲初猝不及防睜開眼，符文瞬間收攏回去。

“知照，我跟他很像吧，或者說，我就是他。”

林知照與他對視着，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的意思：“是，也不是。”

陸雲初慢了半拍才注意到他手心裡的一道道傷口，瞳孔一縮，急忙抓住他的手坐了起來，連讓他苦惱了大半天的答案都沒那麼在乎了。

林知照想抽回手，沒抽動。

陸雲初被他手上的血刺得眼睛疼，說話聲都沒平時的吊兒郎當了：“你不是帶了急救箱，快拿出來。”

林知照自認沒有自虐的癖好，順從地取出來放到了邊上，垂眼看陸雲初給他清理傷口。

“是轉世嗎？”陸雲初一心兩用地問道。

林知照表情漫不經心，語氣卻有幾分認真：“這個世界沒有輪回。”

等包紮好，陸雲初毫無預兆地對他說：“你想殺了我，就殺了我吧，往後也不用再為此煩惱了。”

林知照看向他的目光很平淡，對他的話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陸雲初自有一套理論。

“如果我的存在對你要做的事有危害，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心軟。但你把我留到了今天，可見你想殺我，隻是出于你的個人意願。至于原因，是不是因為……除你之外，隻有我轉世了？”

林知照知道他在偷瞄自己，像是來找死又忍不住反悔的慫包。

“我說了，沒有輪回。”

“好好好，我不是他的轉世，隻是剛好跟他撞臉了，那他還挺有品味……”

“……”林知照無言地看了他一眼，任何湧動的心思都被一哄而散，“别廢話了，睡吧。”

陸雲初伸手拉過他的袖子，眼巴巴道：“知照，你别這樣，是不是我不該說出來？可你知道的，我藏不住事。”

這種情況下，林知照一點也裝不下去，半分溫和的氣質都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