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陳設,碎花布做的床帏輕輕飄動,陽光從窗間縫隙中照射進來,細碎的浮沉在金光中浮動,顯得房間明亮又溫馨。山嶼趕忙下床穿鞋出門,看見父親正準備背起扁擔出去挑水。
“阿爹!”她沖上去抱住他,嚎啕大哭。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子,快進屋穿外套。”穆江不明所以,放下扁擔拉着山嶼進了屋。
正在堂屋裡要喂小女兒吃飯的梨恩也聽到了哭聲,她放下碗筷起身,見山嶼穿的單薄,又趕忙拿了件外衫給她披上。
山嶼望着擔憂的父母和桌上也同樣滿臉焦急的妹妹,一時竟分不清楚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阿嶼,是不是你爹又欺負你了?”梨恩心疼的看向女兒。
穆江剛要挑眉,又轉念一想,該不是嫌行俠煩不願意和它一起睡吧?
“阿娘,我沒有被欺負,隻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我有些害怕而已。”山嶼破涕為笑,緊緊的抱住自己的母親。
穆江等山嶼心情有所好轉後才出了門。山嶼來到屋外的狗窩前,行俠正站在狗窩上看風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它看見山嶼過來,跳下去跑到她跟前。
“行俠,這一切真的是假的嗎?”山嶼緩緩低下身子,輕輕撫摸着它,“可是我感覺好真實......”她埋頭嗚咽。行俠舔了舔她的手,眼睛一如既往的充滿信賴。
山嶼很快就将行俠的窩蓋的嚴嚴實實。她還問母親能否一同去外面走一走。梨恩見女兒好似心事重重,欣然應允,放下正在繡的香囊,山嶼見她好似還塞了個東西進去。
“阿娘,這是......”梨恩笑着對她搖了搖頭,做出保密的手勢,然後牽着兩個女兒的手出了門,行俠也扭着屁股跟在後面。
“恩娘,找誰去啊?”隔壁的王奶奶看見三人,樂呵呵的笑道。
“王姨早,我們随處走走,明日便要下雪了,怕呆在家太悶。”梨恩慢慢的比着手勢。
“好,好,等你們回來拿些糖餅啊?我剛揉好面,你們回來應該能吃上熱乎的。”梨恩笑着點了點頭。
山嶼看着這個慈祥的奶奶,忍不住悄悄擦了擦眼角。“王奶奶,小石頭生病了?我能否進去看看他。”
“自然可以,他瞧見你們來,指不定多高興呢!”王奶奶的兒子兒媳婦三年前出山做生意,意外出事了,之後一直都是她獨自撫養小石頭。好在狸山村的人都把對方當作自家人,也總是幫襯着王奶奶,李奶奶還時不時跑來和這位老友同住。
山嶼與母親說獨自進去看看,梨恩雖感到疑惑,也耐心的在屋外等着,順便幫王奶奶攤些餅。阿幸也吵着進去看小石頭,山嶼想了想,也同意了。
小石頭正躺在床上,臉蛋紅彤彤的,時不時的咳上兩聲。
“石頭弟弟,石頭弟弟。”阿幸要爬上床,被山嶼攔了下來。“不要吵醒他,阿姐現在要替石頭弟弟治病,你不要講話好嗎?”阿幸點了點頭,兩隻小手捂住嘴巴。
山嶼的右手掌在空氣輕輕擺動,而後合攏手心,再張開時,手上已經有了一團濃綠色的靈氣。
“哇,姐姐好厲害,姐姐是仙女。”阿幸還是沒忍住張口低呼,山嶼趕忙捂住她的嘴巴,然後将那團靈氣輕點進小石頭的額頭裡。
小石頭臉上的紅暈漸漸消失,呼吸也逐漸平穩。山嶼想了想,又凝聚起一團靈氣點進阿幸的額頭裡。
“姐姐,這是什麼?”阿幸摸了摸腦袋問道。“這是阿姐送給阿幸的禮物,希望阿幸能平平安安。”山嶼用臉蹭了蹭妹妹溫暖的小臉。
山嶼與穆幸出了小石頭的房間後,王奶奶也催着梨恩快帶着孩子出去轉轉。
三人在村子裡一邊慢悠悠的走着,一邊與村裡的人打招呼。山嶼看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許姐姐在門口曬被子,邊拍被子邊與修窗戶的沈大哥拌嘴。而李奶奶剛從外面回來,說買了好幾副藥要給小石頭吃。
她還聽見李叔和珍姨在唱歌,“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
陽光曬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讓山嶼恍惚至極。
“阿娘,為何外面找不到進狸山村的路呢?”回家的路上,山嶼問梨恩。
梨恩笑着指向山峰最高處,“因為有山神在保護我們。”
村子裡的老人在梨恩六歲時便總和她說,她尚在襁褓中時,便被親生父母往山上一丢,被山上的老虎親眼目睹。之後它叼着不哭不鬧的嬰兒來到村口的梨花樹旁,王姨說,因為有狸山山神的旨意,老虎才會這樣做。因此她很是感激狸山村的所有人,以及她們口中的山神。
那為何大雪之日山神沒有來救你們呢?山嶼愣愣的看向群山,終究沒将這句話問出來。
三人帶着熱乎的糖餅回到了家,穆江也恰好回來。此時他正在屋外撣身上的灰塵。
“你還抓了魚?”梨恩看向木桶。穆江得意的說:“是啊,我抓了八條肥魚,分了四條給了王奶奶,她孫子......”
山嶼坐在一旁默默的聽着父母講話,心緒已經飄向了遠方。
問心鏡,問的就是心之所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