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班上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除了天花闆的吊扇在呼啦啦不停歇地轉動,班裡就隻剩下靳陸翻書的聲音。吊扇送來的風是熱的,光是端坐着後背就不斷地出汗。
孟津禾合上習題冊,在桌闆裡翻了翻,深吸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一罐椰奶放在靳陸課桌的右上角。
瓶身還是冰冰涼涼的,握在手心很舒爽,是她趁着下課時間緊趕慢趕在學校後門的小賣部買來的。
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埋頭寫題的男生頭也不擡。
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她這邊磨磨蹭蹭的小動作,握筆的手修長有力,飛快地在演草紙上列下解題步驟。
微微弓起身,蓬松的發梢在夕陽餘晖裡染上一層朦胧的金光。
孟津禾有些洩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示好,對方還沒注意到。
但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擔心再耽誤下去晚飯就真的沒空吃了,兩節晚自習結束将近九點。
她可不想饑腸辘辘地熬過晚自習。
“靳陸。”
孟津禾輕輕敲了敲他的桌角。
靳陸終于注意到她的存在,擱下筆,一眼就掃到課桌上的瓶裝奶。
不再是上次請他吃的什麼仙草凍了,而是一瓶很熟悉的椰奶,瓶身還綴着冰涼的水珠,一看就是買了不久。
他這位同桌似乎很熱衷于買各式各樣的冰鎮小飲料喝,此時此刻課桌上右上角,還擺着一盒沒喝完的飲料。
比起那個紀楓,她倒更像是來開小賣部的,隻不過是飲料店。
他拿起冰鎮過的椰奶,心情複雜,又有點想笑。估計是那天他送給孟津禾的那瓶椰奶,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很喜歡喝了。
“無功不受祿,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二次送我東西了。”
孟津禾的确有私心。
靳陸是她小姨的租客,現在他們又成為了同桌,整日擡頭不見低頭見,而霜霜和紀楓是她在班裡關系最好的朋友。
哪怕是出于自己的角度,她也并不願意看到他們的關系鬧僵,否則她夾在中間也很難辦。
怕他不要,她急忙道:“上次是感謝,這次是道歉!你能不能别生氣了。”
“你跟我道什麼歉,再說了,誰說我在生氣?”
靳陸把瓶身握在手裡,一雙長腿在課桌底下無處安放,幹脆抻直了,身子往後有些閑散地靠着。
一轉頭就瞧見孟津禾有些緊張地盯着他。像是害怕他不接受,急急地補充一句:“我替我朋友給你道歉,我們不應該議論你的隐私。”
他扯了扯唇角,也如實說了。
“真沒生氣,也就是當時有點不爽吧,學校官網上能查到的東西也不算是隐私,我隻是不喜歡被人背後裡議論,沒什麼不能當面問的。”
“那你這算是接受道歉了吧。”孟津禾緊抿着唇。
“嗯,接受了。”
靳陸随意地把椰奶放桌子邊,他對這種奶味重的飲品敬謝不敏,但人家大熱天的專門跑去買來替人道歉,也不能不收。
誰知道剛重新拿起筆,目光随意地一瞥,發現他小同桌還杵在原地不動,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靳陸一愣,猶豫了片刻,撈起瓶裝奶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放下,問:“這樣行了嗎,同桌。”
孟津禾其實剛剛是在思索要怎麼才能不那麼刻意地邀請他一起吃飯,見他這樣,也卡了殼。
“不是,我是想說,我打算去學校外面買點東西吃,你要不要一起。”
靳陸:……
不早說,他一言難盡地站起身,嘴裡還充斥着濃郁不散的奶味。
想起什麼:“不是你說的,在學校裡保持距離,盡量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們認識,怎麼現在又要跟我一起去吃飯。”
“我們偷偷的,不可以嗎?”
這叫什麼話,靳陸幾乎要氣笑了。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他這位同桌整天都在想什麼,為什麼吃一頓飯也要搞得這麼偷偷摸摸,好像他見不得人似的。
孟津禾彎腰從筆袋裡抽出幾張零錢,走到教室門口,又想起什麼,小跑回座位上,把厚厚的習題冊壓在卷子上。
防止吃完飯回來,悲催地發現試卷被風吹走了。
附中教學樓前林木成蔭,郁郁蔥蔥遮了大半刺目的陽光,在走廊投下搖曳細碎的淡金色樹影。
才下了一層樓,她看見一個同班女生拎着冷飲和朋友有說有笑地迎面走來。
遲疑了一下,孟津禾故意落下幾步,和前面的男生不遠不近地保持着距離。
兩個女生若有若無地往靳陸那邊偷偷看去,等到他們走遠了,才很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那就是你們班新來的轉學生啊,不是說成績很好嗎,怎麼人也挺帥的。”
“哎呀,光臉好看有什麼用,我覺得他脾氣不怎麼樣,有點冷淡……”
這個時間段,去食堂吃飯的人陸陸續續都回到教室,往校門口去的學生已經不多了。
隻隔了一條十字路口的小吃街人頭攢動,一眼望去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
孟津禾以為他們就是在這裡随便吃點,沒想到靳陸直接掠過了那裡,往小吃街相反的方向走去。
學校附近既便宜又好吃的店差不多都集中在小吃街了,其他地方的店很少,也不好吃。
但靳陸沒有要停的意思,她也隻能小跑着追了上去:“我們不在這裡吃嗎?”
靳陸回頭看她一眼,答非所問:“我以為你要一直跟在我後面。”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