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老師們都是一身短袖運動服,在經年累月的室外教學中,曬出如出一轍的深色皮膚。
見他們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吹哨子催促,“别磨蹭,趕快集合!”
午休快結束的時候,孟津禾趴在課桌閉眼休息了一會,此時不怎麼困。
倒是葉霜林,在她旁邊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感染力強到差點讓她也跟着打。
操場上獨有的、塑膠跑道被暴曬過的淡淡氣味萦繞鼻尖,頂着大太陽,她覺得自己像是草坪邊緣泥土地焦枯的草,也快要被烤冒煙了。
“看你們一個個沒精神的,這次就跑一圈吧,少跑點。”
“蕪湖——”有男生歡呼了一聲。
“行了,别耽誤時間,跑吧同學們。”體育老師合掌拍了拍。
附中的橡膠跑道一圈是200米,快到起跑線時,孟津禾速度降下,緩了口氣,回到隊伍裡。
夏天避免不了的出汗,哪怕是汗消了,身上還殘留着粘膩的感覺,紮起的頭發也松了,顯得蓬亂。
她往後站了站,隐進人群裡,邊擡手捋下皮筋。
胳膊肘卻不小心碰到了後面的人,熱乎乎的皮膚觸感讓她愣了愣,就這麼邊攏着頭發,孟津禾回頭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沒想到後面站的人是靳陸。
他正把汗濕的頭發往後捋,因為她轉身的動作,靳陸微微偏過頭注視她,完全暴露在陽光底下。
他的瞳色更淺了,亮若凝結的琥珀。
孟津禾紮好頭發轉了回去。
“跑完的都散了吧,不準投偷偷溜出校門,注意剛運動完不要直接喝冷飲,下課鈴響原地集合查人。”
體育老師叉着腰,“哎,那幾個打籃球的同學呢,來吧,我陪你們打一局。”
隊伍瞬間哄散開。
“這呢老師。”紀楓把籃球拿在手裡,耍帥地打了個轉。
他桌腳常年放着籃球,在安排如此緊張的課業裡都能見縫插針地抽出時間打球,在某種程度上和老李占用晚自習一樣爐火純青。
幾名要打球的男生聚到一起,他則和一個叫江術的,皮膚有點黑的寸頭男生勾肩搭背着。
體育老師在這時疑惑地“欸”了一聲,他們順他目光看去,見到班裡那位拽得沒邊的轉學生。
自由活動大家通常會選擇涼快的地方待着,大部分都就近去看台那邊坐了,棚頂既能遮陽又能避雨,視野還開闊。
剩下的則去南門的小賣部蹭空調買水喝。
偏偏他和所有人背道而馳,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江術嗤了一聲,裝什麼。
“那個學生怎麼沒見過,是新轉來的嗎?”體育老師疑惑,那麼高挑的個子,又腿長臂長,簡直是校籃球隊的好苗子。
剛剛盯學生跑圈,他就注意到了。
如果是在這個班,他上學期沒道理毫無印象。
“老師你說陸哥啊,”紀楓抛了抛球,“他的确是我們班新轉來的。”
江術很詫異:“你什麼時候和那轉學生這麼熟了,都互相稱兄道弟了。”
“害,都是同學了,整天叫人家轉學生多不好聽,多影響班裡的團結,熟起來也就一場籃球的時間,下次約他一起不就行了。”
江術還有點猶豫,要是靳陸真那麼好說話,怎麼能做到一人孤立全班的,剛剛打籃球也沒見他有參與的興趣。
他說:“我覺得他對咋們班人有點冷淡,不然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熱臉貼冷屁股,整天對人愛答不理的。”
有人附和:“我也感覺他不想搭理我們。”
紀楓暗自啧了聲,孟津禾給他的任務也太艱難了。
畢竟靳陸留給班裡人冷酷無情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沒人喜歡自讨沒趣,所以大家對他的态度不冷不熱也無可指摘。
幸好孟津禾早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發展,所以提前替他想好了應對的策略。
她是這麼說的:“學習好的人本身會帶有學霸光環,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慕強心理,性格友好熱情的學霸,那層光環就越深。”
“相反,如果這個學霸不怎麼愛搭理人,倨傲不好相處,光環就會轉變為隔閡,讓人更加覺得有距離感。
而他的任務,就是給靳陸立一個平易近人的人設!
平易近人,這個詞無論如何也和靳陸搭不上邊吧,紀楓很絕望。
他清清嗓子:“其實吧,陸哥那人就是看起來不好打交道,認識了之後人挺好的,我早上朝他借作業抄,他二話沒說就給我了!還說以後抄作業盡管找他。”
“真的假的?”
“我去,這不是挺仗義的嗎?”
學生時代,能随便給人作業抄的學霸,不管在個班都是被膜拜感激的對象,對于靳陸性格的讨論瞬間被轉移走了。
“不是說他學習特好,你别抄太明顯了,小心老李給你叫辦公室訓話。”
“哥們這抄作業的技術你還不相信,做題痕迹我都抄了,還是挑着寫的,老李不可能發現。”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紀楓還惦記着孟津禾給的任務,“那下次打籃球叫上他一起?”
“行啊。”
“可以可以。”
話沒落地,紀楓手下的籃球被人趁機攔了下來,“草,”他瞪大眼追了上去,心無旁骛地投入進比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