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們很快來到張媛媛的繡台前,一些考核完的繡女們也都圍了過來。
見此張媛媛小心翼翼道:“林總管和各位管事們好,這是我的繡品。”
張媛媛将自己的繡品慢慢展開,卻在刹那間臉色一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并直接把繡品卷起不願再展示。
林春衣見張媛媛惶恐不安的樣子,不滿地蹙眉:“怎麼回事?”
看着不應該出現在自己手中的繡品,張媛媛吓得渾身顫抖不止。
面對張媛媛局促不安的模樣,姜南溪看向她,目光柔和卻仿佛看透一切,讓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冷冽之意。
随後漫不經心地略過她手中的繡品,笑臉盈盈溫柔問:“張媛媛你怎麼了?”
看着一臉溫柔的人,張媛媛有些神情恍惚地捏了捏衣角:“總管事這不是我的繡品。”
林春衣看着明顯心虛的人,不滿道:“考評不容出錯,把繡品張開。”
張媛媛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本該是姜南溪的繡品為何會變成自己的,直到看見姜南溪嘴角那若有似無的挑釁微笑後驟然醒悟,随後發瘋般怒吼:“這孔雀高飛是姜南溪的繡品,不是我的。”說完把手中的繡品當成燙手山芋般砸向人。
繡絹在半空中散落張開,一副孔雀在花海中翺翔的刺繡就這樣展現在衆人眼前,繡中牡丹芍藥鮮豔欲滴,唯有孔雀沒那麼逼真,但孔雀尾部的雀羽,卻根根分明,仿佛真的一般。
看到孔雀羽的瞬間,所有人都想到了前段時間丢失的孔雀羽。
周圍靜默無聲,無數打量和質疑的目光落在姜南溪身上,仿佛要把她身上灼出一個窟窿,刻下一個盜賊的烙印。
無視那些惡毒的目光,姜南溪一臉無辜:“張媛媛你在胡說什麼,這孔雀高飛是你親手繡的,你怎麼還不敢承認呢。”
林春衣把目光看向張媛媛問 :“這上面的孔雀羽是怎麼回事?”
張媛媛明白,她這是算計不成反被利用,立即回道:“回總管事,這繡品是姜南溪繡的,上面的針線繡法也是她習慣的樣式,您若是不信,可以查驗。”
姜南溪起身道:“張媛媛你是不是糊塗了,這上面的針線繡法就是你的樣式啊。”說完指着一處勾線道,“這花瓣的勾線如此笨拙,一看就是你的習慣,至于這上面的孔雀羽是真是假,管事們一看便知。”
幾位管事上前看了看,其中一位說道:“這繡品上的針法的确是張媛媛的習慣,還有這孔雀羽,也是之前丢了的那些。”
看着繡在上面的孔雀羽,林春衣沒了耐心:“繡品上的針線習慣是你的,丢了的孔雀羽也在你的繡品上出現,你還敢狡辯。”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張媛媛立即下跪磕頭道:“林總管我冤枉,這孔雀飛天不是我繡的,孔雀羽也不是我偷的,我如果真的偷了孔雀羽,應該藏好才對,怎麼會拿出來。”
姜南溪語氣同樣堅定道:“林總管,孔雀羽丢失不是小事,請您一定要徹查清楚,還我清白。”
張媛媛看着姜南溪挺直的背脊,想到自己遭了她的算計,目光頓時像淬上毒藥般狠毒,面容陰狠,咬牙切齒道:“我親眼看見你繡的孔雀飛天,而我繡的是百花争豔,是你偷了孔雀羽然後誣陷我。”
面對張媛媛的撕咬,姜南溪露出無奈且委屈的神情:“張媛媛我幾時繡過孔雀啊,倒是你前些日子一直跟我念叨,說樂嘉縣主的雀金彩繡鬥篷很是漂亮,你也想要一件繡着孔雀羽的鬥篷,為此你苦練怎麼繡孔雀,但因為買不起孔雀羽,我便用紅腹角雉的羽毛和銅線做了好幾支能以假亂真的孔雀羽給你,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見過。”
随後想到什麼,更是糾結,“張媛媛你想要一件跟縣主一樣的鬥篷,所以偷了孔雀羽,但你一向繡技拙劣,又分不清真假孔雀羽,所以把偷來的孔雀羽當成假的繡上去了。”
“你胡說,我沒有偷孔雀羽,更沒見過你做的什麼假的雀羽。”
聽到這,姜南溪從包裡拿出幾支孔雀羽:“各位管事們請看,這是我自己做的假的孔雀羽,雖然看着跟真的一樣,但在光線下會有所不同,假的會略顯暗沉,沒有什麼光澤,其餘的跟真的沒什麼區别。”
管事們經驗老到,一眼就看出假的與真的區别,再聯想到張媛媛墊底的繡技,真假孔雀羽不分的事情的确有可能發生。
事到如今,林春衣看着張媛媛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不斷磕頭,張媛媛哭得梨花帶雨:“總管事,這孔雀不是我繡的,我繡的是百花争豔,孔雀羽也不是我偷的,是她姜南溪栽贓陷害我。”
為證清白,姜南溪說道:“媛媛你口口聲聲說孔雀飛天是我繡的,我也隻好把我這未完工的拙品拿出來給大家看了。”
随着姜南溪的動作,一副北國高山日出圖出現在繡布上。
巍峨的高山被霞光所籠罩,翻騰的雲海間還能隐約看到一些亭台樓閣,蒼勁的古松伫立在山崖邊,數隻雄鷹盤旋于高山之巅,好一副千山雲海,蒼鷹難度的北國景色。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姜南溪把繡布翻了個面,随着繡布的翻轉,一副江南美景映入眼簾。
江水如畫、煙雨如綢、青瓦白牆、小橋流水,多少瓊樓玉宇都朦胧在那如畫的煙雨中,而江南的景色終止在斷橋處,顯然是還沒繡完。
第一次見到美得驚心動魄的雙面繡,仔細看還能發現,兩面的繡法完全不同,林春衣不禁問:“這都是你繡的?”
北國圖姜南溪用的是自己擅長的粵繡,粵繡講求色彩濃豔,畫面寫實,又是她擅長的,自然繡得快些,而江南圖她用的是不擅長的蘇繡,蘇繡講究婉約靈巧,因此她沒能及時完工。
姜南溪回道:“回林管事的話,都是我繡的,不過這雙面繡花費了我不少精力仍沒繡完,因此才不敢拿出來獻醜,至于...”說着她看向張媛媛,“至于媛媛說我還繡了孔雀飛天,這當真是擡舉我了,我病了一個月,連自己的繡品都繡不完,又怎麼有精力去繡什麼孔雀。”
一位是低調卻繡技了得的繡女,一位是繡技墊底忘恩負義的繡女,兩者的區别不僅在繡品上,亦在人品上體現。
林春衣看向張媛媛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随着姜南溪的繡品一出,張媛媛就知道自己再無翻身的可能,隻是她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欲看向青穗,卻被青穗搶先一步義正言辭道:“張媛媛的繡法一直都是我們繡院最末的,她不僅分不清真假孔雀羽,連劈線這種小事都做不好,要是沒有姜南溪時常照料,她早就被趕出繡院,哪裡能憑這點月錢養得起病重的母親。”
青穗提到母親,張媛媛整個人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氣,不再辯解:“我沒有什麼要說的,孔雀羽是我偷的,這繡品也是我繡的。”
見她認罪,林春衣便下令:“來人,将張媛媛打二十大闆後趕出繡院,永不錄用。”
張媛媛被架走前看了一眼姜南溪問:“姐姐,這孔雀飛天真不是你繡的嗎?”
姜南溪微微一笑,看着張媛媛那雙如煙波般水靈的杏眼,仍舊無辜:“當然不是。”
随着張媛媛被帶走,考評繼續,随後由林春衣和衆位管事一緻評出,姜南溪未完成的雙面繡為本次魁首。
聽到自己獲勝的消息,姜南溪并沒有很激動,而是一臉平靜地看向青穗道:“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