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熟悉的黑影劃過屋檐,姜南溪已經習慣這些近衛們動不動飛檐走壁的動作。
很快一抹紅衣由遠及近,未帶青面獠牙面具的小郡王玉樹臨風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裡,見此姜南溪抱起做好的衣裳走出房間。
來看書房外,看着表情嚴肅的近衛統領顧亭,姜南溪柔聲招呼:“勞煩顧統領告訴郡王,奴婢求見。”
顧亭被敲打王府守衛松懈的事情後,如今每時每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是生怕再出什麼意外,看着姜南溪抱着一疊衣服出現,依舊謹慎:“容我進去禀報。”
微笑表示理解,姜南溪道:“是。”
隻是她話音剛落,屋裡便傳來小郡王低沉的聲音:“讓她麻溜地滾進來。”
聽着屋裡人火氣甚大的聲音,姜南溪忍不住低聲問:“顧統領,郡王心情不好嗎?”
瞄了眼屋内的方向,顧亭回道:“郡王今天在朝上差點跟戶部尚書青大人打起來,心情很差。”
聽到這姜南溪心道,那她現在來送衣服豈不是剛好觸黴頭,正準備找個借口打退堂鼓,便聽見屋内人不滿的聲音再次傳來:“還不進來。”
閻王爺要見自己躲是躲不掉了,隻能硬着頭皮上。
邁着小步子進入屋内,還未等她行禮,就聽到小郡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我們日理萬機的姜管事終于有時間來見本王了?”
心中默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姜南溪換上一個誠惶誠恐的表情道:“奴婢不敢。”
“姜管事有什麼不敢的,本王看你本事大得很。”
敢叫自己管事,她就敢順杆子往上爬接下這個位置,随後磕頭叩謝的動作一氣呵成,姜南溪興奮道:“謝郡王提拔,奴婢今後定當用心伺候郡王。”
“你...你倒是挺敢的。”
“郡王信得過奴婢,是奴婢的福氣,奴婢自然不敢辜負郡王的信任。”
已經說出的管事之位,也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趙北岌看着人懷裡抱着的衣裳問:“你懷裡抱的是給本王做的衣服?”
“是。”
“拿來給本王看看。”
把做好的衣服獻上,姜南溪道:“郡王請看。”
摸着面料柔軟,刺繡的花紋圖樣有些眼熟的裡衣,趙北岌略有興趣問:“這裡衣上繡的是什麼,蘭花?”
見人問起,姜南溪便将衣服完全張開在榻上道:“不是蘭花,而是沙蔥。”
仔細一瞧,果然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沙蔥,趙北岌問:“旁人做這種貼身的裡衣,要麼用暗紋綢緞,要麼繡祥雲仙獸,你倒好繡沙蔥,挺别緻啊。”
姜南溪認真回道:“為避免裡衣刺激到郡王身上的陳年舊傷,奴婢在庫房選了幾種柔軟、舒适的面料,并用平針法在上面繡了西北最常見的沙蔥。沙蔥隻長在西北的戈壁荒漠,生命力極強,而郡王常年駐守西北,與沙蔥朝夕相伴,故奴婢鬥膽,沒有給您繡上寓意極好的祥雲仙獸,而是給您繡上您最向往的曠野。”
小郡王被迫回京的傳聞,姜南溪略有耳聞,她雖然害怕他的兇名,但也同樣欽佩他抵禦外敵保邊境安穩的事迹,不管外界如何傳言,至少在抵禦戎狄和月乘人的事上,小郡王是個英雄。
摸着幾乎與面料同樣柔軟的刺繡沙蔥,趙北岌似乎聞到了千裡之外沙蔥的香氣,他剛想拿起裡衣就發現裡外的花紋不同,便問:“雙面繡?”
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姜南溪整個人都在發光,微笑道:“沒錯,裡面我用的是蘇繡,外面是粵繡,但用的絲線都是一樣的。”
看着玉門關蒼涼的景色出現在衣服上,趙北岌第一次感覺,這裡衣帶着不尋常的溫暖:“你倒是有心。”說完又拿起一旁的氅衣看了看,又發現了不同,臉色一沉問,“這氅衣上的圖案不是繡上去的。”
“沒錯,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蠟染印上去的。”說着将氅衣上的狐毛順平,指着一處藍色紋飾道,“這是卍字紋,是奴婢提取金金草的汁液後加入了一定比例的硝石和礦粉做成的染料,這染料會根據不同的溫度和光線變化出不同的色彩,與郡王您喜愛紅色極配。”
摸着氅衣,趙北岌看着會變幻顔色的染料,瞬間想到母親的故衣:“你這刺繡的手藝跟誰學的?”
見人表情凝重,姜南溪不敢敷衍:“我母親本是蘇州的繡娘,七歲那年父親意外亡故,母親不得已帶着我跟弟弟來京城投奔伯父,我的刺繡是母親教的。”
“你母親是蘇州的繡娘,你怎麼會嶺南特有的粵繡?”
“粵繡是我跟一位嶺南來的繡娘學的,她後來又回嶺南去了,我便自學了下來。”
回答得十分完美,沒聽出一絲不對,趙北岌繼續問:“據本王所知,你弟弟丢了對嗎?”
想到弟弟的走丢給母親造成的打擊,姜南溪心情低落:“是。”
衣服做的好,也問不出什麼,趙北岌揮手讓人退下:“衣服做的不錯,過幾天跟林管事一起修複母妃故衣吧。”
得到能修複故衣的機會,姜南溪激動道:“是。”
“退下吧。”
轉身離開時,姜南溪默默握拳,心道隻要修複好王妃故衣,就能拿到一千兩銀子,到時就能離開鎮北王府,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越想心裡越美滋滋,可當看到所謂的故衣時,她徹底傻眼了。
這幾塊破布當真是已故鎮北王妃的故衣,而不是什麼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