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留住賀蘭靖的血脈,賀蘭家把跟他有過親密接觸的女子都查得一清二楚,卻偏偏還是漏了最不起眼的一個舞姬,真可謂是天要亡賀蘭氏。
賀蘭明内心做了許久的掙紮,随後緊閉雙眼道:“你姓姜,你是那位船夫姜城的女兒,看來你知道黃玄昌賬薄的事情。”
見賀蘭明陷入猶豫不絕、彷徨掙紮中,姜南溪好奇問:“你帶着禁軍僞裝成河盜殺人,目的就是要奪走黃大人手中的賬薄,說實在的,我很想知道賬薄上到底寫了什麼,有什麼證據,竟能令尊榮一生,權勢如同半個皇帝的榮親王如此害怕,而榮親王又許了你什麼好處,令你不斷助纣為虐,到死都要替他保守這個秘密,甚至為此搭上賀蘭氏全族的性命。”
睜開眼,賀蘭明以奇怪的姿勢看向姜南溪:“我不清楚賬薄裡寫了什麼,我隻知道榮親王十分害怕那本賬薄的存在,所以才讓我冒險帶人屠殺了那滿運河的人,其中就有你的父親,不過...”
姜南溪不敢想象那屠殺的畫面,默默握緊拳頭問:“不過什麼?”
盯着姜南溪,賀蘭明語氣帶着一些不屑:“你想替父報仇,可你太嫩了些,即使有鎮北王府做後盾,你也不是榮親王的對手。”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成功?”
嘴角勾起一絲嘲諷,賀蘭明道:“你知道先帝在時,榮親王有多受寵,背後有多少世家支持嗎?榮親王隻手遮天,隻要他咳嗽一聲,整個大虞都要跟着地震,就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姑娘敢跟他鬥,下場隻會比你那位倔強的父親更慘!”
聽到這,姜南溪腦海裡瞬間浮現那群被關在賭場裡受盡折辱的姑娘,她們失神的雙眸,絕望的表情,無聲的眼淚都在提醒自己,不管有多麼的艱難險阻,她都要為那群無辜的姑娘讨回公道,要為無辜的運河船夫和父親報仇。
權勢滔天又如何,皇親貴胄又如何,她姜南溪誰都不怕,因此語氣堅定道:“就算榮親王是天上的神,他犯了罪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你們不敢殺神,我敢。”
大笑出聲,賀蘭明激動到氣短:“遇神殺神,你有這個本事嗎?那可是人人都需要攀附,掌握富庶淮南的榮親王!”
見他如此畏懼,姜南溪冷笑道:“你做慣了榮親王的狗,早就忘了要怎麼做人,實在是可憐極了。”
被稱作是狗,賀蘭明氣到面目猙獰:“我隻是忠心,不是狗。”
“愚忠不就是狗。”
呼吸開始急促,賀蘭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因此不打算跟姜南溪争論,而是眼神帶着一絲懇求道:“我...隻問你,能不能保住賀蘭家唯一的的血脈。”
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姜南溪拿起桌上的玉墜晃了晃道:“隻要你肯告訴我,十年前榮親王指使你殺人的證據在哪,我就能讓那個孩子平安長大。”
人之将死,聲名顯赫了一輩子的賀蘭明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他屠過城、不護妻、聽母話、溺愛兒、寵妾室,不管是家事還是公事,他都過于狂妄自大,以至于被最看不起的女人所打敗。
越想越覺得不甘,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令他整個人渾身發燙,他開始呼吸不上來,臉色變成青白灰暗,兩隻手緊緊拽着身下的被褥,斷斷續續道:“報恩寺...佛祖金座下...快去...”
看到人快不行,姜南溪緩步上前,眼神似寒冬的風雪般冰冷刺骨,面無表情道:“真好騙啊...”
聽到這,賀蘭明用盡全力伸出手指着姜南溪,眼裡全是不甘:“你...”
看着手心的玉墜,姜南溪冰冷道:“明秀的确是懷了賀蘭靖的孩子,可她不想生下來,已經落胎,所以你賀蘭明斷子絕孫了。”
“啊...”
“怎麼樣,被人騙的滋味好受嗎?”
臉色青白如死人,賀蘭明撐着最後一口氣沙啞道:“你這個...騙子,你不會..赢...”
姜南溪看着他啊了幾聲,随後整個身體以扭曲的姿勢盯着屋頂的方向,胸前不在起伏,死不瞑目。
上前查探鼻息,确認人已經死了,姜南溪為他合上雙眼,随後走向躺在另一張床榻上的賀蘭靖,發現他人早已經僵硬,顯然是已經死去多時。
面對死去的賀蘭明父子,姜南溪沒有恐懼,隻有痛快。
———
走出房間時,外頭陽光正好。
溫暖的光線灑在姜南溪身上,為她增添不少神性,趙北岌看着仿佛要羽化登仙的人,立即邁開長腿,将那準備乘風而去的人拉回人間。
“如何,問出什麼了麼?”
看着站在台階下一臉擔憂表情的趙北岌,姜南溪輕輕躍入他懷中道:“我們去一趟報恩寺吧。”
“現在?”
“對,趁着城門未落鎖趕緊出發。”
“好。”
———
兩匹飛馳的駿馬從大理寺方向奔馳向城外,驿站外,幾個悄無聲息的影子也同樣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