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樓上,姜南溪透過窗戶看着多福敗興而去的背影,随後放下竹簾問:“去淮南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添上一壺熱茶,宋岐回道:“都準備好了,隻等那位金大人動身便出發。”
緩緩落座,姜南溪拿起茶杯輕飲:“陛下讓我們在立冬前出發,如今立冬已過,金大人卻沒有任何動靜,不知他在等什麼時機。”
一說到金朝光,宋岐渾身不爽:“主子是不知道,那位金大人最近可忙了,陛下剛讓他去淮南,他便忙着轉移家産,暗中聯絡之前的淮南官員,我聽說,他還打算把自己的妻兒都送去林州,這一看就是淮南的走狗,陛下為何派他跟主子同行,這不是明顯的放虎歸山。”
摸着杯沿,姜南溪也想不通皇帝的意思,就在她思慮時,樓下傳來熱鬧的聲音。
宋岐走到窗邊一瞧,便說着:“主子,戶部侍郎金朝光來了。”
姜南溪不詫異他會來,便起身道:“準備迎客吧。”
雅間内。
姜南溪透過氤氲的茶氣看着眉目彎彎戶部侍郎金朝光,他身着姜黃色燈籠紋錦衣,披着一件鶴氅,戴着玉發冠,膚白細膩,留着兩撇歪斜胡子,笑容憨态可掬,瞧着跟尋常富态鄉紳沒什麼區别。
可就是氣場平和,沒有任何攻擊性才讓姜南溪大為警惕,一個人能把自己修煉成無所不在,卻又仿佛是個背景闆的人,這樣的本事才最深不可測。
看着他腰間的紅寶石腰帶,對面料的熟悉感讓姜南溪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随後問:“金大人莅臨小店有何指教?”
金朝光絲毫不在意姜南溪方才審視的目光,吹了口熱茶道:“好茶,不愧是武夷山大紅袍,色香味絕,不愧是茶中極品。”
“大人喜歡就好。”
又聞了聞茶香,金朝光笑眯眯地看着姜南溪道:“有勞姜掌櫃同本官一起去淮南,不知掌櫃金銀細軟可收拾好了,告訴你,淮南是個宵金窟,不多帶點錢過去打點好上下官員,小心遭人報複,若是被有心人記恨,掌櫃在淮南必定寸步難行。”
“我随大人同行,一切以大人的意思為準行動,怎麼會得罪人遭到報複,大人多慮了。”
指了指屋内清雅并價值不菲的裝飾,金朝光道:“作為京畿女首富,姜掌櫃必定不會放棄開拓淮南的機會,因此本官去淮南是客人,你去做生意。既然要做生意,那必定要上下打點一番,因此定要帶禮物去,所以多準備點錢,多買些禮物過去孝敬,本官也好為掌櫃引薦一二。”
“我才疏學淺,還請大人指點,需要準備點什麼禮物去比較妥帖。”
說到這個,金朝光滿臉笑意道:“首先要打點的便是那林州知縣孫複,他喜歡金子,又為沒有兒子而煩惱,因此你送一座黃金打造的送子觀音給他,最能讨他歡心。再則便是江州知府朱全安,他喜歡繪畫,雖然畫技很差,卻非常喜歡收集一些寶石和礦石染料,你若想跟他搭上關系,隻需送前朝滿雲大師的瑞鶴圖真迹便可,實在不行,讨好他夫人也是條捷徑,不過他的夫人...”
姜南溪認真聆聽,最後越聽越入迷,不知不覺便聽了一個時辰,等到她回過神來時,才驚覺自己完全被金朝光牽着走。
驚出一身冷汗随後便看向宋岐道:“茶涼了,給金大人再添壺熱茶。”
金朝光一聽要換茶,立即笑眯眯道:“聽說姜掌櫃這裡有上好的茶葉雪頂含翠,不知本官能否品嘗一二。”
看着宋岐,姜南溪吩咐:“宋岐,給大人泡雪頂含翠。”
一聽能喝上好茶,金朝光激動道:“雪頂含翠配上茶藝表演,再來幾份茶點就更好了。”
茶藝展示是秋白樓獨有的特色,不少文人雅士皆慕名前來觀賞,甚至将茶藝表演比肩曲水流觞,一時間風靡整個京畿權貴圈。
面對金朝光不加掩飾的索取,姜南溪面帶笑意滿足道:“宋岐,叫茶藝師過來表演,再把店裡熱賣的點心拿來給大人嘗嘗。”
“是。”
絲竹聲響,随着茶藝師門行雲流水的茶藝表演開始,金朝光十分惬意地享受着。
午後微弱的陽光透過窗棂灑進雅間,姜南溪陪着金朝光品茶賞曲,終于在日落前把這位貪慕享樂的戶部侍郎給送走了。
看着人坐上馬車離開,憋了一個下午的宋岐再也忍不住道:“主子,這個戶部侍郎簡直是螞蟥,不僅在我們這白吃白喝,臨走還要走了店裡的七瓣蘭,那七瓣蘭嬌貴極難養活,他倒好開口問要。”
看着氣哄哄的宋岐,姜南溪笑道:“你啊,還是不夠穩重。”
宋岐歎氣道:“主子,您知道他今天開口就說要送的禮需要多少銀子嗎?”
“我倒沒細算值多少。”
伸出手掌,宋岐道:“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想了想,倒也不算多,“如果隻花五十萬兩,就能打通淮南上下官員,從而換取便利,甚至能搭上戶部一起掏空大虞,這錢不過是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