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就是對他如今處境的最好诠釋。這教訓格外深刻,足以讓他用一輩子銘記,銘記再也不要給命運第二次戲弄他們的機會。
太宰治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團子,注意力卻全然不在團子上面。他在整合自己知曉的信息。除了這間房屋之外他還有一個信息來源,正是意識迷離時聽到的模糊言語。通過二者,他試圖推測出自己此刻準确的處境。
夜晚時常有人失蹤嗎?這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太宰治正思考着,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他放下手中的飯團,看向木制的小門,俊美的臉龐此刻顯得格外淩厲。
在這枯枝密布,落葉如被的地方,深夜有客拜訪他卻沒有聽到腳步聲,這情況很不正常。
咚咚咚——
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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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百米之外。
一處不大不小的繁華市町,中原中也身着和服站在街旁。
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特别的同行者——【中原中也】。
隻見【中原中也】此刻已經褪去了那身黑西裝,入鄉随俗換上了考究的和服。
【中原中也】東扯西拽、碰碰這邊摸摸那邊,看樣子頗為不适,瞧得出他對和服極為陌生。
事實上他的确沒有穿過和服,準确地說沒有穿過男式和服。
少年時不合身的衛衣、破舊的機車服,隻要能夠蔽體足夠幹淨他什麼都可以穿。青年時他已經加入港|黑,考究的黑西裝是港|黑的标志,除了特殊任務之外還有某些不可言說的遭遇外,他幾乎沒有脫下西裝的機會自然也沒穿過男士和服了。
習慣了貼合身軀的衣裳之後,驟然穿得如此寬松讓【中原中也】有一種沒穿衣服的不自在感,總是想要碰一下衣服才有實感。
抛開這些許的不自在,其實【中也】很适合穿着和服,青年骨子裡流淌着一種憂傷的秾麗,這種感覺在古着的襯托下越發明顯。
他與中也身量相仿,身上的衣服自然是向中也借的,比起【中也】黑漆漆的衣品,中也的風格十分絢爛。
隻見【中也】上半身穿着紅花灰底箭翎花紋的小袖,外面披着繪有紅椿圖案的黑羽織,再加上頭上的黑色禮帽、脖頸上的choker,赫然就是大正最為流行的日式混搭衣着。端莊優雅之中還帶着一股鮮活的沖擊,形成一種矛盾對撞的魅力。
褪下純黑之後,青年顯得年輕許多身上也多了幾分朝氣,猛然看過去好似個學生仔。
“我這身打扮真的不奇怪嗎?”
中也瞧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大多還是和風為主,很少見到他這般混搭穿着。
“主要是這裡還是太偏僻了,大城市裡的人都是這麼穿的,您看周圍的人不也是習以為常嗎?”
【中也】聞言也不再糾結,隻是輕壓帽檐試圖遮蔽自己的臉。
中也環視周圍,鼻翼翕動,隻見他面上三分猶疑三分茫然還帶着四分笃定,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讓少年的神情格外複雜。
【中原中也】不解地詢問:“怎麼了?”
中也眉頭輕皺,不确定地說:“這裡确實是大正沒錯,隻是感覺有些奇怪,好像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大正。”
“……”【中也】無奈道:“勞駕,說人話。”
中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鬓角說道:“我們來到了陌生世界的大正。”
二人對視一眼,片刻後中也率先移開視線,他輕咳一聲,心虛說道:“總之,我們還是先找太宰他們吧。”
在和【中原中也】掉落一處之後,中也就意識到了疏漏出自哪裡,自然也猜到了另一位意外來客的身份。
此刻,尋找‘太宰治’這個借口,正好幫他從尴尬中脫身。
“不過在尋找太宰之前,我們還是想找個休息的地方吧。”中原中也瞧着黯淡的天光說道:“漫無目的的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我們先找個落腳點地方,之後我在用術尋人。”
【中也】沒有異議點頭同意了,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時代讓他無所适從,這種時候自然跟随經驗者的決策才不會出錯。
至于太宰治和【太宰治】怎麼辦?
正如中也所說,這種事情根本急不得。且不說他們沒有絲毫可以尋找二人的線索,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瞬間移動過去,還不如按部就班先安置下來在去做其他事情。
越是危急情況越要保持鎮定。況且現在情況還沒有糟糕到那份上,失蹤的兩個人,一個是大正原裝居民,熟悉大正風情手裡還有本地貨币,一時半會不會出現問題;另一位生命力強的可怕,橫濱港口的集裝箱都能住上幾年安然無恙,自然不會因為一個穿越時空而橫死異鄉。
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大正世界的貨币和中也世界的貨币一模一樣,這讓二人尋找落腳之處的計劃更為順利。
萬事俱備二人自然不再磨叽,開始尋找适宜的旅店。
【中也】本想着跟随身邊一看就是本地人員的身後尋找路徑,卻沒成想中也看了一眼那群人就扯着他離開了。
直到走出好久之後中也才松開手,解釋道:“失禮了中也先生,剛剛那群人跟我們不同路,他們的目的地是置物。這個時間正是置物準備接待客人的時候,跟着他們一起走等會兒人多了很難擠出來。”
【中原中也】其實沒有聽明白,“置屋?”
【中原中也】是個潔身自好的青年,真心對這種古舊的特殊場所别稱不熟悉。
中也輕咳一聲,解釋道:“置屋就是遊女屋。”
【中也】還是沒聽懂,遊女屋又是什麼?怎麼感覺搞不明白的詞兒越來越多了。
中也無法,幹脆破罐子破摔道:“按照你們那的說法就是紅燈、咳·····”
中也沒好意思将話說完,但足夠讓【中也】聽明白他的意思了,隻見青年滿臉羞紅窘迫至極。
【中原中也】時年二十二歲,戀愛史全無。身邊接觸的女性除了尾崎紅葉就是下屬,天性紳士到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繁忙的工作讓他連朋友都少得可憐,更不用說16歲之後他連那僅有的朋友也都失去了,身邊朝夕相處的人隻剩下混蛋【太宰治】,自然沒有時間也沒有渠道去了解‘置物’‘楊屋’‘歌舞町’之流具體指什麼。
隻是‘紅|燈|區’他還是了解的,畢竟出身于擂缽街那地方,底層的黑暗之地他自是知曉。
青年不自在地按了按帽子,靜默地跟随着中也身後不再言語。
即使找到了落腳地也沒有開口說話,生怕再鬧出個‘置屋’笑話。
這場沉默直到【中也】進入自己的房間躺在被褥裡準備跟周公約會時才被打破,【中也】突然意識到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為什麼少年對‘置屋’那種地方如此悉,甚至連人家什麼時候準備接客、做什麼準備都清清楚楚。
剛剛他們甚至都沒有看見店鋪,隻是跟随在幾個人身後走了幾步而已,甚至幾人談話也沒有說起‘置屋’相關的話題,少年到底是如何得知他們的目的地是置屋?
被疑惑纏身的中原中也瞬間睡意全無!
青年瞪着頭頂的天花闆良久,直到眼睛幹澀難忍,還是沒有理出頭緒。
隻是直覺告訴他,少年這經驗絕不是從太宰治那邊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