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盧清走進來,看清李溫瓊的整張面容。
宴會之上,公主高坐,隻記得她通天的氣質,帶刺的話語。荷花池旁遠遠望見公主,隻覺得她如神佛,不沾人間事。如今,她一身雀鳥銜枝紋樣水藍色衣裙端坐,手中的紅色小鳥一動打破了她即将與姮娥一般即将遠去的身影。
“請坐。”李溫瓊眼神微動,朱唇張合。
“妾不敢。”盧清擔心仍在,不敢與公主相距太近。
她隻肯停留在四角亭外,距離李溫瓊五步之内。
“你是為着今早上的事嗎?”李溫瓊颌下輕點,美目望向良月,“進來坐。”
“吾今早之言不是對你,而是另有其人。”她手中小鳥似乎聽得懂人言,從李溫瓊的手中飛走,落在盧清的肩膀之上,啾啾啾的鳴叫。
盧清自知公主殿下相邀兩次,不敢再拒絕,她緩步一動,落座于公主身旁。
“你是誰家的娘子?”
“是工部員外郎盧正之女。”盧清回答道。
“今早之言,是吾唐突。”李溫瓊撥弄着紅鳥的絨毛,“先前趙國夫人來同吾說了此事,本意吾并不想追究。”
“許是心中仍有怨氣,以至于在娘子聲音之後,說了那些話,實是吾之過也。”
盧清被這一番話弄得找不到北,公主殿下讓她過來竟是為了道歉。
她來京城已經三年,遇到過不少的達官顯貴,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氣所在。來往之行,若是不懂得避讓,怕是要受一些皮肉之苦。
隻是如今殿下雖然嘴上說着道歉,目光從未聚焦到自己身上,此時大約是為了讓她先說出自己的錯誤來。
盧清清了清嗓子說道:“殿下無須道歉,妾庭上失儀,驚擾了公主。”
“你驚擾了吾?”李溫瓊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悶笑,“無需放低姿态,你不是這樣的人。”
聽盧清在朝堂之上據理力争太久,已然忘了最開始的她不是這樣。
“公主說笑了。”盧清想起盧員外郎在家中的評語,心道,公主難道手眼通天,家中之事她也知曉。
“吾久居深宮,跟着欽天監學了些本事。”李溫瓊謊話信口拈來,她知曉二人不慎熟悉,這番言論恐怕有些不适當,她莞爾一笑,便說出一番道理,“你今早之言脫口而出,又觀你雙眼靈動,雖是低眉,腰背不彎,盧員外郎夫婦将你教養的很好。”
盧清聽到李溫瓊所言,笑道:“在此之前,妾倒是公認的賢良淑德的典範。”
她平日裡臉上的這副面具帶的太久,久到一出門就忘記家中所行,先前被李溫瓊一激,竟然身體發顫,說自己頭腦發昏。
此刻被李溫瓊坦然指出,她有些懷疑自己之前是否與本性相符。
“你若是真的,便不會孤身前來,起碼也應該帶上與你相熟之人。”李溫瓊繼續說道,“比如與你處境相同的趙國夫人,又或者是别的。”
“殿下看人很準。”盧清仿佛是卸下長久的面具,“妾到長安三年,及笄之後參加各種閨中宴會,因家父位卑職低,不敢再惹麻煩。”
“前幾日聽說虞将軍從軍之前将整個皇城鬧得天翻地覆,鬧到聖上跟前,最終還是做了自己喜歡之事,且收獲了成功。”盧清的眼中都是羨慕。
李溫瓊聽她話中之意,便知她心中所想。
盧清工于水利建造,李冰父子的都江堰是她一輩子的目标。不過先下她隻能周旋于後宅宴會之中,遞給盧員外郎的計劃少被采納。
李溫瓊示意鳥兒落下,摸着它背部羽毛。
“原是這樣,看來是吾心胸狹隘。”那件事情她似乎還是親曆者,不過說也無用,“此事聖上并未告知,虞寄書他有如此抱負,吾也不該攔了他的路。”
“妾絕非此意。”盧清見李溫瓊語氣溫和,不由得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此刻再怎麼不是這樣的人,也不免有些惶恐。
她當着公主殿下本尊的面,直白地說公主比不上虞将軍。
盧清從椅子撤走,跪在地上,頭壓得極低,以期能夠降低殿下的怒火。
李溫瓊見她這番動作,仍是漫不經心。
“你是何意?且與吾說來聽聽。”
盧清身體一僵,這情況怎麼與她所料不同,明擺着的意思為何還要她來解釋,又不能夠看到殿下的臉色,她究竟是什麼表情。
還不待盧清偷偷瞟上一眼,李溫瓊便看到一個火紅色身影跳出來,步伐迅疾。
嘴上說着讓盧清找個相熟的,這就來了一個。
與盧清不同,她人還未到四角亭,怒氣沖沖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公主,你做什麼又欺負盧清。”
李溫瓊被無端職責,也不生氣,隻低頭說道:“你瞧,還是有人念着你,偷偷跟過來。”
“殿下,菱花她非是故意,隻是一時心急。妾同她為好友,隻消解釋一下,便能誤會兩清。”盧清這脊背還是沒有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