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祁天明得意的臉色被傾落的月華映照的尤為清晰，居高的視線再看向陸知更時，也是不加掩飾的輕蔑。

仿佛局勢已經徹底在他的掌控之中。

陸知更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擡頭看着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狹長的眼眸透出一片鎮定。

這反應倒是讓祁天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難不成……她是還有什麼其他的依仗？

殊不知，陸知更此刻隐藏在外表冷靜之下的大腦，也在瘋狂運轉着。

人魂結合這樣的操作，看似簡單，但就算放在仙妖兩界也是足夠的炸裂。

至少陸知更在仙妖兩界混迹了千年，見識過許多有着詭異手段的邪修，她也隻聽聞過一例類似的事件。

——那是隻夢妖，以幻夢為生，常常潛入凡人夢境之中，或是構建美夢，或是鑄造噩夢……但有一天，它似乎厭倦了這樣的生活，突發奇想的想要成為那被它夜夜入夢的凡人。

于是，它以自身為載體，構建出了一個龐大的夢境，将大量的凡人納入其中。

夢境内，真假虛實不一，靠着真實與虛幻不斷的變幻之間，身為載體的夢妖久而久之就像拼裝拆解積木似的，逐漸了解了凡人的身體構造，将其拆分，拼裝到了自己身上。

可惜，若非事情敗露，被仙界那群面癱臉覺察到，夢妖說不定真的能構建出一副凡人的身體。

當初得到消息時，陸知更原本也打算湊個熱鬧來着，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等她趕到，夢妖早就已經被拔除消滅了，甚至就連那龐大的夢境也一并消失。通過殘留的痕迹，她也隻能看出夢妖轉化為人的最重要的節點，必然是和夢境有關！

思緒回籠，陸知更再看向祁天明虛幻的下身，結合近來發生的事，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緻的故事脈絡。

祁天明要做的從來都不是殺了白君凜，而是不斷用小鬼，又或是各種各樣的針對，去消耗，去偷取他身上的氣運。

隻待白君凜徹底陷入虛弱之中，便會一把将他拽入夢境之内。

而今天，白君凜的生日，顯然也就是他最為虛弱之時。被困在夢境裡的他即孤立無援，又因為自身的氣運大損而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這般處境恐怕才是祁天明笃定今天是他死期的原因。

心念電轉，不過幾秒。

“該說不說……”陸知更眉梢微挑，稍稍拉長的語調夾雜着一抹戲谑：“你不愧是一位合格的獵人。”

“嗯？”祁天明被她的話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沒來由的，他心裡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脫離了掌控一樣。

下一秒，陸知更含着興味的話也印證了這一點。

“身為合格的獵人，你已經具備了足夠的耐心。”

“為了今天……你應該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做足了準備吧？”

陸知更雖是在問，但話語裡的笃定卻讓祁天明心頭蓦然一驚。

她……是怎麼知道的？！

難不成，她已經知曉了他全部的計劃？

念頭剛起，就被祁天明推翻。

不可能，身為“團隊”的首腦，最終的幕後之人，針對白君凜的所有的計劃，都是由他一手操辦，就連“團隊”裡的其他人也隻窺見到了一角，而非全部。

她……怎麼可能知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

感知到他蓦然波動的情緒，陸知更唇邊緩緩掀起一抹戲谑的笑。

祁天明沒說話，但看向她的眼神明顯有這個意思。

盡管他能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安慰自己，但也掩蓋不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紮根心底，難以拔除。

今天要是不将此事弄清，他怕是晚上覺都睡不着。

“該說不說，人魂結合這一操作，确實有出乎我的意料。”

沒有捧哏，陸知更自顧自的也能說起來：“要不是我剛好懂點，估計拿你也沒有多少的辦法。”

人魂結合，夢境構建，确實是一大難題，但對陸知更來說，真想要将其破解也不是沒有辦法，頂多也就費事了些。

“你知道什麼？”祁天明試探着道。

“不用懷疑我。”陸知更笑了笑，直白開口：“無非就是夢境而已，我想……”

陸知更眼簾微掀，忽而掠出的戲谑直直的撞在祁天明的眼中，說出來的話，更讓他瞳孔猛縮：“他人現在應該就在你構建的夢境裡吧？”

這句話算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祁天明再難保持鎮定。

“你是怎麼知道的？！”祁天明眼裡掠過一抹驚慌。

全都被她說中了，白君凜此刻就被他困在夢境之中。想來，要不了多久，待他渾身氣運徹底被消磨殆盡之後，便會淪為他的軀體。

越想祁天明的眼神就越發的火熱，原有的慌張也在澎湃激動的情緒之下，逐漸鎮定下來。

“呼！”

他長舒一口氣，低頭笑着和陸知更對視，再度說出那句贊賞之言：“該說不說，不愧是被我看中的人，就連那些負責執行我計劃的蠢貨都沒能看出我最終的目的，沒想到居然被你給猜出來了。”

說到這裡，他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可惜，再聰明的人在沒有做出正确的選擇之前，也隻是一個棋子而已。”

“你認為……你是嗎？”

說到最後，祁天明極具壓迫的視線直逼向陸知更。

“誰是棋子誰是棋手，這是又說的準呢。”陸知更唇角微挑，含笑的眼眸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着，餘帶諷意：“何況，你現在最大的秘密都已經暴露出來了。”

“對！确實如此。”祁天明沒有否認，直白點頭：“我最大的秘密确實已經被你知曉了。但……你又能如何？你該不會天真的認為你能救得了他吧？”

為此事準備了那麼多年，祁天明怎麼可能會有遺漏。

先不說夢境裡的虛幻能令人迷失，單單隻是夢境外布置的用來鎮守的小鬼就已不計其數，想要将人從裡面救出來，難度不亞于登天。

“既然他沒辦法自己出來，那我就帶他出來！”陸知更眼神鎖定祁天明，手裡的打魂鞭已經蠢蠢欲動了。

夢境是需要有載體的，否則必然會崩塌。而看祁天明那人魂結合獨具标識的身體，顯然他就是夢境的載體。

隻要将其解決，想來，被困在夢境裡的白君凜自然就會脫離危險。

念及于此，陸知更眼底桃粉微光一閃，整個人猶如粉色的流光般迅速朝着祁天明疾馳襲去。

祁天明見狀，下意識就要轉身離開。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解決掉白君凜，拿到他的身體，而不是在這和陸知更浪費時間，萬一徒生變故，多年來的準備可就要付之一炬了。

啪！

可就在他剛轉過身，一道迅猛無比的破空聲便驟然從他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