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抹掉臉上沾着的血。紅色遍布在他慘白面頰上,使他看起來像隻染了血的金獅。
高牆圍繞的王宮内殿裡已倒了一堆侍衛。然而這些侍衛不是來保護他的,而是來刺殺他的。華美的金色地磚上流淌着血河,隻要打開殿門,血液就能順台階傾數而下。
騎士長打開殿門,冷靜看了看滿殿血污。
“陛下,臣救駕來遲了。”
“是嗎。你剛剛站在殿外時沒有沖進來一起殺我,這算是我的萬幸了吧。”
凱撒随意丢掉劍,在大殿的王座上坐下。
他一個人幹掉了所有來襲擊的侍衛,或大或小的劍傷遍布身軀,卻還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别人從他的表情中分毫看不出痛意。
騎士長望着滿地倒下的兵敗侍衛,吩咐下去:“找活口。”
“沒有活口。全都被我割開脖子了。”金發皇帝懶懶把玩主座上那顆寶石,漫不經心問道:
“法因呢?聖堂騎士呢?”
“他們不知道這裡的消息。”
騎士長平靜地答。
“算了。”凱撒把手裡那顆寶石扔掉。起身下台。
“跟我去找首輔。”
王廷的首輔就端立在堂殿裡。那個他跟現任“凱撒”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時候利諾爾還不是皇帝,是個比皇帝王儲年齡還小的皇子。一頭金色的茸短發,眼裡已經有了“凱撒”的模樣。
龐加頓的皇帝代代都叫凱撒。首輔當即就認定,利諾爾會成為下一任的“凱撒”。利諾爾成為“凱撒”的可能,遠大于他王兄的王儲成為“凱撒”的可能。
事實證明也确實如此。現在的凱撒一年半以前走上了曾經那位凱撒的王座,而舊凱撒的皇子依舊隻是王儲,首輔親自主持他的加冕禮,親自囑咐工匠将他的王冠塑造成什麼形狀。
可當時的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會在一年多以後的今天親自下達殺死他的指令。
他親自刺殺了他的學生。
原因無他,現在的凱撒實在太暴虐了。上位以來,殺死的臣子是上一任凱撒二十年總和的二倍數量。
“可是你不是要求我做一個賢明的君主麼?”
渾身浴血的凱撒已從他身後走了過來,面無表情,鮮血與他深紅的麾氅融為一體。首輔從未像現在一樣深切感知到他是一件帝國的利器。
“我殺死的那些人,有一個是無辜的麼?”
“他們對于維持統治的重要性遠能抵過他們犯下的錯處!”首輔手杖拄地,杖尖抵上堂殿裡鋪的紅毯,神态威儀具足。
“我早就告訴過你,整體的統治穩定要比一部分人的生死存亡要重要得多。”
“哦?”凱撒微笑起來,“你是說一群吃着國家的稅喝花酒胡作非為的人,對維持統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是你忽視掉了他們的作用罷了。每個在公爵位置上坐着的,哪怕是頭豬,所起的作用都比他領地裡大部分的公民加起來都大。”
首輔閉上眼,不肯承認他原本的學生已變成一個屠戮臣子的暴君。
“不僅如此,你還沒徹底殺掉威爾凡登。你難道還沒深切認識到嗎,在那個位置上坐着的不管是溫格妮莎還是路西汀,亦或者是别的什麼人,最終都會威脅到這個王座。”
“我對他的死活倒不是很在意。”凱撒經過他身邊,悠悠來到他面前站定:
“說些關于現在的話吧。老師,依你的謀算,如果想篡位是做不到像今天這樣這麼蠢地隻派一隊侍衛來刺殺我的,你是想告訴我,因為我的暴行,連你也開始謀反了麼?”
首輔睜眼暴怒:
“是,我是想要謀反!在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個金發的孩子,而現在你已經取代了你的王兄!”
他隐隐約約感覺到這個凱撒雖然還是“凱撒”,但他已經開始脫離他們的控制了。現在的凱撒已經癫狂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就連策劃好一切後如今隐于幕後的前皇帝,也做不到完全地控制他。
那就讓他明白他非變成他們期待的模樣不可。是否暴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明白他不能更改數代凱撒已經在龐加頓上方留下的影子。
凱撒微笑起來。
“你想用犧牲自己來警告我的方式來證明你是賢臣?”
他随即說了一句讓首輔意想不到的話,“很可惜,你不會如願的。”
年輕的暴君從旁人手裡接過劍,未起一絲風聲地經過了首輔身邊。等首輔反應過來時,那柄劍已徹底貫入了他的心髒中。
“從今天起關于我的史書上不會有你的名字,王廷裡也再也沒有首輔大臣這個職位。此後所有事情全由戴王冠者一個人做決定,任何人不會有影響最終決策的可能。”
凱撒戴上手套,遮掩掉整條手臂向下流出的血。
“那些礙我眼的會死幹淨,失去你後将不再有任何人能庇護他們。”
“首輔卿,這樣你滿意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