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疑不定擡眸凝着對面男人,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也盯着她,熟悉感襲來。
夏鸢好似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那塊很久遠的,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
惠隐寺後面的廢舊柴房後,一個穿着身月白錦袍的少年,奄奄一息躺在草叢裡。
原主當時隻有八歲,她拼盡所有力氣将他拖到柴房裡,花光身上所有銀錢請來一位大夫為他救治。
夏鸢擰眉回憶着那段過于久遠的往事。
她心中奇怪為何這麼多年過去,這人又出現時。
男人沉聲道:“當年你救了我一命,你今後若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帶着這根玉簪到鎮北王府找我,當是報答你救命之恩。”
夏鸢手裡捧着玉簪,試探着開口:“你是?”
“鎮北王靳北安。”
夏鸢雙眸驟然瞪大,“鎮北王?”
她曆史不好,可大興鎮北王靳北安的名字她聽過,結局好像不好,她努力回憶當年曆史書上當年對靳北安的描述,無奈,怎麼也想不起來。
靳北安悠然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餘光瞥見桌上放置的一個刻着牡丹花的匣子,随手打開。
他取出其中一根金針,指腹輕輕撚動金針,緩緩道:“我給你留了六名暗衛,他們會護你周全。”
“不用,以前的事已經過去多年,你其實不必挂懷。”
靳北安手指一頓,手指被金針刺破,“還挺鋒利。”他兀自說着。
夏鸢拿出一方帕子按在他指腹,“這金針很鋒利。”
靳北安抽開帕子,放到桌上,“無礙,暗衛我會留下,他們不會影響到你正常生活。”
靳北安起身,輕輕一躍,消失在窗外。
夏鸢盯着窗戶片刻,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蔓延開,擡手關窗,一切恢複平靜。
隻是讓她沒想到,大婚當日,靳北安來了夏宅,他沒有表明身份,看似隻是單純來讨杯喜酒喝的。
夏禾知道他來還是第二日清點親朋送的賀禮時,看見冊子上出現的靳北安的名字。
他送的賀禮是一展漢白玉的屏風,上面精雕細琢了朵朵盛開的鸢尾花華美精緻,且不說價值,就這麼大塊的玉石世間便罕見。
夏鸢看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屏風震驚不已。
後來,夏鸢再也沒見過靳北安。
而他給她留下的暗衛一直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
她再次聽到靳北安的名字,是在靳北安二十歲那年,不過那年他的名字前還冠上了“反賊”二字。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全京城戒嚴,大街上除了禁衛軍,空無一人,那一夜的氣氛緊張,所有百姓都躲在家中惶惶不安。
第二日就傳出靳北安與皇帝身邊大太監魏無孝裡應外合刺殺皇上,皇上身受重傷,這兩個反賊被當場射殺的消息。
十多日後皇上薨了,舉國哀悼。
而與此同時,靳北安和魏無孝兩人惡名傳遍大街小巷,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夏鸢自認和靳北安交情不深,可不知為何,當她聽到這則消息時,心髒還是緊緊縮成一團,揪得她幾日未曾好眠。
她坐在榻上,手裡捏着靳北安送給自己的玉簪,望着立在窗前的漢白玉屏風怔怔出神。
“怎麼了?”周朗進屋正好看見這幕。
“我能為他做些什麼?”夏禾握着簪子,側頭看向周朗。
“或許他和我們一樣去了另一個世界?”
周朗在夏鸢身邊坐下,攬過她,“我們給他建個衣冠冢吧。”
他們并沒有靳北安的衣物,隻在鎮北王府被抄時,跟在官兵身後撿了些廢棄的物件。
靳北安屬于亂臣賊子,無法給他立碑,二人商定後,決定為靳北安種下一棵樹。
銀杏樹在現代有祈福的美好寓意,最終二人決定為靳北安種銀杏樹。
周朗陪同夏鸢去惠隐寺找到主持,捐了大筆香火錢,主持同意二人在寺廟門口種下銀杏樹,他們種了兩棵樹。
一棵樹是為靳北安種的,樹下埋下鎮北王府舊物件,另一棵則是幫他們素未相識的魏無孝種的,這位在曆史上臭名昭著,可不知為何,夏鸢認定這兩人多半受了天大的冤屈,才會被逼至此。
惠隐寺主持幫二人念經超度,寺中也一直燃着二人的長明燈。
直到夏鸢和周朗老去,他們的子孫後代也在堅持供奉兩人的長明燈。
再到後來,兩個沒有刻字的牌位被請進了夏家祠堂,和夏鸢與周朗離世後的牌位擺在一起,由夏家後人世代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