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席卷了椎名,他也意識到,龍田那個老東西似乎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了。
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察覺到他的惡意和敵意了。
椎名彎起的雙眼此刻已經懶得僞裝了,他冷冷的瞥向院外的人,赤紅色的雙眼又帶着陰冷的目光,的确會讓人心生寒意。
終于,門口的幾人動了。
隻不過他們并沒有看向院子裡的椎名,椎名陰冷的目光也沒再對着他們:
看守恭敬的對着外側躬身行禮,椎名也面無表情的盯着大門口的位置。
——穿着寬大和服的龍田身邊并沒有帶其他人,除了腰間佩戴着的太刀之外,他看上去毫無敵意。
可看着笑眯眯的對方同樣也有些敷衍的演技,椎名知道,此時的老東西也懶得對自己演了。
而椎名的冷臉是因為知道他們接到的命令讓自己的招數無用、龍田的敷衍笑意則是代表着:
——他已經确認椎名绫人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龍田、大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椎名在心中的話音落地的那一刻,放在身側的拳頭微微收緊,他扯出一抹帶着幾分嘲諷的清淺笑意:
“您怎麼來了。”
“很疑惑嗎。”龍田回複椎名的聲音依舊平和,他和善的外表不變,好似還是那個溫和且永遠不會發怒的慈悲老人。
好似還是那個面對着蜷縮在一起被送過來的孤兒們、一面對着眼前私自送人來的咒術師虛與委蛇,一面轉身溫和的看向他們——眼底卻全是對權力和力量的欲望的那個老人。
将記憶中龍田溫和的笑臉揮去,就連椎名也不知道,龍田“爺爺”的笑臉是什麼時候從自己的記憶中變得陰險狠毒的。
或許是在他因為沒有覺醒術式被抛棄的那一天、或許是在他意識到笑臉可以讓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亦或者……
隻是他自己也學會了龍田的假面的那時。
此時的椎名盯着含笑看着自己的龍田,赤紅色的雙眼毫不掩飾的睜開,盯着對方僅剩的那隻手輕輕的去觸碰腰間入鞘的太刀的模樣,扯了扯嘴角:
“沒什麼疑惑的。”
椎名擡眼,瞳仁中倒映出龍田的模樣來。
他眼中出現龍田的倒影——隻不過此時的他表情陰狠、帶着些許神經質,那雙時而清明時而渾濁的雙眼此刻帶着狠色和殺意,兇鸷的盯着眼前的椎名绫人。
這個最聽話的“孩子”。
他看着眼前的椎名平和的看着自己,即使腳步微微後退,他的笑容依舊不變,隻是眉宇間多了些許嘲諷:
“我隻是在想,您也老了啊。”椎名歎息般的感慨話語讓面前的龍田和他身後的咒術師都是一愣。
龍田放在腰間太刀上的手猛然一頓,他死死的盯着表情意味深長的椎名,即使内心已經因為對方的話被戳中最痛的那一點,依舊紅着眼盯着他。
然後,在他的視線中,椎名停下了後退的腳步,忽然站定,視線從龍田的身上轉移到他身後的咒術師們、又移回龍田的身上。
在不知不覺間,龍田恍然發現——椎名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全然變成了嘲諷:
“你看,即使你想殺了我,但是過去的你可不會這樣做。”
“将獵物圍在圍牆裡…又大張旗鼓的親自動手,動手前還用言語威脅示威……”
椎名的臉上帶着一抹佯裝的失望:
“這還是你嗎,龍田大人。”
他的語氣輕巧,卻讓對面的龍田瞳仁微微收縮了一下: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知道,椎名,你很擅長玩弄語……”
“我說什麼您最清楚不過了。”椎名忽然打斷了龍田的話,敬語卻又詭異的回來了。
他面帶笑容、卻滿是嘲諷,放在身側的拳頭也松懈了,看向龍田身後咒術師的目光也好似在說:
【看看你現在培養出來的,都是什麼臭魚爛蝦。】
“您是想殺了我嗎?”椎名輕聲道:
“如果是的話,早在我完成任務回來複命的那一刻,你本就該動手的。”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在咒術師們震驚又不知所措、龍田被惱羞成怒和椎名的話語吸引的僵住時,忽然泛起了一抹笑意:
“你不就是想耀武揚威嗎。”
“你想看見‘獵物’在您的圍追堵截下拼命求生的求饒、然後再得意夠了之後将對方慢吞吞的殺死。”
其他的咒術師們面面相觑,他們對龍田的認識遠沒有椎名透徹,也無法理解,此時他們面前的龍田大人氣到渾身發抖的舉動——隻是因為被說破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事實的恐懼。
椎名彎了彎眼睛:“‘反派’死于話多,非常簡單的道理。”
“可你本來不是反派。”
“你向來是自诩‘勝利者’的。”椎名的話語墜地有聲:
“你已經不再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為了名聲終日僞裝、為了權力連沒有術式的小人物也表面上安撫了。”
椎名俯視着眼前因為年齡而變得矮小的龍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帶着傲慢的笑意、龍田的眼中卻帶着驚惶。
——宛如那時被發現沒有術式覺醒的椎名,和拿椎名當做一隻蟲豸、卻依舊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籠絡人心機會的龍田。
隻不過此刻,角色調換,椎名居高臨下的看着蒼老無比的龍田,譏諷的看着對方握着太刀的那隻枯槁的手:
“——你老了。”
“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