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棟有些不好意思地猶豫着問：

“那個，城裡來的知青，怕是文化水平不低吧？

那這工錢……

不然你替叔問問，能不能少收點？

不行就……”

楊琬瑜并不意外，畢竟小楊村沒錢，是十裡八鄉人人都知道的。

那學校又能有什麼經費。

她看着程千裡，示意他過來，然後看着他問：

“叔你放心吧，孩子的教育最重要。

程知青說了，工錢少點沒關系，為了孩子麼，人家不計較這個的。”

程千裡聽出她的意思，連連點頭。

剛才聽她的意思似乎有點問題，他還當是什麼，沒想到是為了這個，狠狠松了口氣。

另一頭的楊國棟也松了口氣，一拍胸脯：

“放心！

老劉說了，校長最近頭發都薅秃了，你這法子來的太及時了。

而且頂多也就是出份人工，他肯定同意！”

楊琬瑜又和他商量了一會，這才挂了電話，擡頭就撞見程千裡熱切的目光。

她失笑，也不賣關子：

“我和我們村的支書說好了，他明天一早就去和學校那邊商量，你剛好也找找你那個朋友。

就是工錢不一定能有多少。

不過支書也說了，好歹你也是知識分子，總不能真讓人白出力的，這工錢，他會盡量替你跟學校申請的。”

程千裡有些不适應被人這麼客氣地對待。

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

“其實能包吃住就不錯了，工錢學校看着給就行。”

如果楊琬瑜一開始沒提的話，他可能還會有些期待，可是她一開始不就問了自己，沒錢幹不幹麼？

他本來以為就是沒錢了，沒想到這位女同學還幫自己争取了工錢。

程千裡心裡有些感動。

他現在，哪裡還有資格挑三撿四。

别說幫忙刻卷子，就是挑大糞，隻要包吃住，他也沒資格拒絕了吧。

程千裡拽拽衣角，心裡有些感慨。

誰看了他現在的樣子，不知道他有多落魄。

這些年來他見了太多落井下石，卻很少遇到這樣雪中送炭的。

楊琬瑜點頭，直到他不介意錢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活可也不簡單。

她于是提醒道：

“雖然隻是小學的教輔材料，可是這要刻的也不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程千裡點頭，大緻能猜到她的意思。

他之前下鄉的地方也不富裕，别說買輔導資料，很多學生連課本都是三兩個人夥着看的。

如果所有需要的教輔習題都要刻印，活确實算多了。

洛霆浩剛才來的路上聽楊琬瑜和程千裡說話，就發現她一直在打探程千裡從前老同學的去向，尤其關于教育系統工作的。

再一聯系現在楊琬瑜的話，他大緻也猜到了她的打算。

看兩人商議差不多了，洛霆浩于是也跟着問了楊琬瑜一句：

“那邊的代課老師似乎也不夠吧？”

楊琬瑜意外看了他一眼。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能感覺出來，洛霆浩好像不大喜歡這個程千裡，沒想到他現在忽然幫忙問升職空間了。

不過洛霆浩也是好意吧，她也就點頭，順勢道：

“程知青沒别的地方要去的話，不如就多住幾天，常往學校走走吧。

那邊也缺老師，而且畢竟是你負責印的卷子，如果有什麼地方印的不清楚之類的問題，你可能還得幫忙解答一下。”

她一說“缺老師”，程千裡就眼前一亮。

他感激地重重點頭：

“我知道，這次不光隻是刻卷子，還是個難得的機會。”

農村小學代課老師，和城裡中學的正式教師，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但是也正是這樣，但凡有點文化水平的人，都會往城裡争取。

不過程千裡不同。

他現在心灰意冷，對非農業戶口沒什麼執念不說，甚至幾乎沒有薪資要求。

楊琬瑜相信，以他的研究水平來說，也不會真的想要在農村做一輩子的鄉村教師。

所以這份暫時的工作不用給他多高的工資，隻要給他一個喘息的空隙就好。

眼看他們說定，那邊宋嬸的湯也好了。

楊琬瑜眼看時間不早，幹脆提議把湯端去段盈盈房間。

至于她邊喝湯邊給段盈盈說題，會不會影響她喝湯的胃口？

洛霆浩大手一擺：

“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的話，以後還怎麼上戰場。”

段盈盈扯扯嘴角：

“表哥，我不用上戰場，我是學生，不是軍人。”

洛霆浩糾正她：

“高考就是學生的戰場。

趕緊把桌子騰出來，别磨磨蹭蹭的耽誤時間，你不想睡覺也别耽誤楊同學的！”

段盈盈心裡苦，也知道表哥說的對，楊琬瑜一直陪自己做卷子看題，她自己的作業還沒寫呢。

看着他們這樣的對話，楊薇反而有點高興。

以後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被琬瑜這個退學生刺激了。

她再也不孤單了。

嗚嗚嗚……

感恩有你。

段盈盈莫名覺得楊薇的眼神有點不懷好意，不過她沒有證據。

宋嬸的湯很好喝，段盈盈的做題速度也出乎楊琬瑜意料的快。

等她和楊薇去客卧休息的時候，洛霆浩也剛好從招待所打來電話，告訴她已經給程千裡安排好了。

楊琬瑜知道他的人脈和心細，也不多問。

這晚再無别話。

隻是第二天一早，她剛剛到了班裡，就感覺班上氣氛有些不對。

尤其是右前方，似乎總有道目光若隐若現地盯着自己，可每次等她擡眼看去時，卻又什麼都沒發現。

到了課間，外面一陣嘈雜。

她隐隐聽到了“從娜”的名字，心裡一動。

昨天她幫段盈盈扒了從娜三人的襯衫後，就把她們扔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