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遊樂園,所有的魚類像是第一天興緻沖沖去上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那麼快樂,那麼匆忙。
繁多的像是熱浪一樣,或者翩翩起舞的蝴蝶。沒有紛争的協作,共舞一曲。
他們船上的教練,像是幼稚園老師,或者是變回美人魚的人類,被包圍魚群之中,按照海水的律動或者是魚兒的遊動,微妙的擺動着身體,就像在跳舞一樣。
姿勢是那麼優美,渾然天成。
蝴蝶一般的魚兒們,都在輕嗅他這一朵巨大的花兒嗎?
海底一切的景象,都美不勝收。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隻是聽别人口述,描繪,甚至是通過照片,都難以感受這種神奇的沖擊。
周舒妤被驚心動魄的美感所攝。
也許她也曾經做過一條魚,或者是一隻鳥,一隻蝴蝶吧。就這麼按照自己的方式往前遊去。
……
不過雖然在極短時間愛上了浮潛,但初次下水的周舒妤,還是很快因為體力不夠回到了船上。
并且加上連日的操勞,和最初下水的驚吓,産生了低熱和頭暈的症狀。
最後,連中午也沒待到,就被羅思源以臉色過差為理由,派遣小船将身體不适的她送回去休息了。
李東城是晚上回來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他上午和徐浩然潛水水,下午又遇上金真兒她們那一條船,邀請他們一起玩海上沖浪,想着也無所事事,便答應下來。
一群人就這麼拿着沖浪闆,一直練習到黃昏,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最後,反而是李東城這個晚學者後來居上,第一次體驗了乘風破浪的滋味。
金真兒看着迎着風浪的李東城,潛水服緊緊貼着他的身軀,他臉上那種昂然沉靜的氣質,再一次讓她的心似小鹿亂撞。
一時忍不住對他多加贊美,想貼近和他說說話,“你平衡感很好诶,怎麼練的?教教我,下次我們一起沖浪。”
女孩子對男生的崇拜,似乎極能哄得一個男子的歡心。
但李東城隻是覺得金真兒這句話有些耳熟,就聽到了羅思源說他今天把旱鴨子周舒妤推下水,來了一把恐吓式教育。
“她沒事吧?”李東城問。
“沒什麼事,早回去休息了。”
徐浩然卻注意到了李東城若有所思的眼神。
故而在他拿了感冒藥,打算去看望周舒妤的時候攔住了他。
“你去幹嘛?”
“給周舒妤送藥啊,她一個人躺在房間裡,也不知道吃藥了沒有,吃飯了沒有?”李東城對好友,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太多顧慮。就好像他們三個人和高中時候的關系,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可以叫酒店的工作人員去送啊,幹嘛要你去?”徐浩然被他氣得太陽穴發痛。
不是說好要放下嗎?大晚上的,前男友給前女友送藥,怎麼樣也算不上太清白?是不是餘情未了,藕斷絲連?
徐浩然太了解李東城了。
耐着性子解釋道:“我是覺得既然你已經決定對周舒妤放手,就不要太幹涉進她的生活,隻要越了界你就會動搖。”
李東城沉默下來,“……就當是關心普通高中同學不可以嗎?就算她僅僅是一個助理,問候幾句也不可以嗎?”
“你的心真的有你所說的那麼清白嗎!”徐浩然不想把話說的這麼清楚,但還是有些忍不住了。
“……”李東城也嘗試問自己,到底想去看望周舒妤是因為朋友之間的關心,還是一些别有用心。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愛一個人會變成習慣,就算愛不在了,習慣依然在,我不想你因為習慣又把愛牽扯進去。”徐浩然惆怅不已,來回走了幾步,似乎在思索還要說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李東城罷休?
真給他想到一個:“今天上午楊哥跟我說,周舒妤有男朋友了,是一個花店老闆,你知道嗎?”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李東城說不清心中的複雜滋味,勉強應了一聲,“嗯。”
徐浩然于是再教育他,“她有人關心的,不是你。李東城,你要摒棄她的世界沒有你就不會轉這個觀念。”
說着,搶走了李東城手中的感冒藥,“這些感冒藥,我去給你送,或者以别人的名義送都行。但它不能充當你的借口。”
借口嗎?李東城被他批評了一頓,也冷靜了不少,點點頭:“你去送藥的時候,看看她有沒有好一點。”
“額……我知道,你的注意力也别老在舊愛身上了,那個金真兒不是喜歡你嗎?考慮到一下吧,走出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時間和新歡,你懂的!給别人一次機會,就是給自己一次機會。别什麼年代了,還玩守身如玉。”
見他終于罷休,徐浩然總算放下心來,趕緊把他打發回去。又似乎怕他折返,還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
李東城清醒了嗎?暫時。
完全清醒了嗎?沒多少。
徐浩然在心中下了判斷,要不然他怎麼會連一個新婚男人去給一個妻子以外的女人送藥,都想不出是有問題的。
怕也隻有李東城會幹這種事情吧。
他是絕不可能會做的。
已婚男子沒有必要給陌生女子送藥。
就像大明星沒有必要給一個小助理送藥。
想着想着,徐浩然轉身将感冒藥丢進了垃圾桶裡。又覺得自己不太厚道,有些陰險。
“唉,李東城,朋友我可是為你做了回壞人啊!”
遂帶着煩惱離開。
熟睡的周舒妤,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李東城則是回房間的路上,看到棧道上的欄杆才想起來,為何會覺得金真兒所說的話有些耳熟。
“你平衡感挺好的嘛,李東城。”這句話周舒妤也曾經說過。
高中時期,周舒妤在教學樓天台背英語的時候,他有時候會過來煩她,就是找她說話。
她不理他的時候,他就張開手,踩着鋪設的細小水管走一字線,正走得專心,就聽到周舒妤冷不丁地說,“你專注起來做一件事情還是挺好的嘛。”
他一下子失去平衡,踉跄地掉下來,卻回過頭沖她微笑……
原來過去那樣珍貴的回憶,也會随着年代久遠,雜事漸多而慢慢被消磨。
感情或許也有消散的一天。
但他還是給周舒妤打了電話,聽到了那句模糊而遙遠的“喂”。
心一瞬間釋然。失去聯系的十年裡,也曾經打過無數次沒有人接的電話,追問變成了一種執着,如今才灰飛煙滅,得道超生。
“你……”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吃藥了嗎?”
周舒妤神智回籠,客房管家有送來一個籃子的食物,她吃了幾口面包和牛奶就睡了,并沒有覺得有什麼必要吃藥。
便馬虎地答了一句,“嗯,吃了。”
果然不必他去送藥,李東城在心裡暗想。“那行吧……你好好休息。”
就在這電話要挂不挂之際。
周舒妤忽然說,“潛水其實挺有意思的。”
李東城也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句話,一時不知道怎麼接,倒是先笑了一聲,“……就是你把自己弄感冒的理由?還是多注意點自己的身體吧。”
“嗯。”周舒妤含糊不清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近在耳邊,“其實我想說的是,繼續走下去的話,一定會發現前面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就算是一開始害怕的,覺得沒意思的事,所以……要好好活着。”
李東城并不知道,周舒妤已經從徐浩然那裡得知他高中時期所做的傻事,還以為她隻是一時的感慨。
以一句“嗯嗯,好好活着,好好休息,對自己好一點”,結束了這通對牛彈琴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