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經紀人楊哥的眼睛就是一個現成的攝像頭，他的嘴就是一個遞過來的麥克風。

周舒妤和李東城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楊哥注意到他們的局促，開口鼓勵道：“不用管他們，你們說你們的。”

但這圍觀的人也太多了吧。

一聽說李東城把周舒妤接過來了，楊哥要率先籌備一下，記者會的時候怎麼回應的問題，得根據他們兩人給的故事編排一個大衆能接受的劇本。

晚上，徐浩然，羅思源，被拉上的景雲都跑來看戲了。

“……”衆目睽睽之下，周舒妤一時沉默。“從哪開始說？”

楊哥道：“基礎的家庭情況，到上學經曆，工作情況，包括你的交友情況，所有可能被網友扒到，以及被記者提問的方面你都要跟我說，這樣我才能知道怎麼去幫你。”

他又補充了一點，“有不是很方便的，你可以私下跟我說，但是一定要保證真實原則，不然事情被挖出來之後，公司也很難做好應對。”

盡管他說的很真切，但周舒妤還是沒有勇氣把所有人拖下水，隻告訴了他們自己生母和繼父的情況。

“那你親爸是誰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她說出這話的那一刻，李東城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說謊了，但并沒有拆穿他，因為他知道周舒妤一定有他自己的難言之隐。

然後是下一個問題，學習經曆和交友情況。在這一個階段，周舒妤不可避免地要交代出自己丢失一段記憶的事情。

大家都很吃驚，不敢相信這種像是小說戲劇電影一樣的劇情，竟然會發生在他們自己身邊。

景雲：“所以你的記憶停留在10年前，也就是說你一直保持着18歲的心智，對嗎？”

周舒妤點點頭。

羅思源直接明戳戳地點了楊哥的名字，“那老楊，你這算不算雇傭和虐待童工啊？”

“我我我……怎麼知道，18歲應該可以工作了呀。”老楊沒理由地覺得心虛，又壯着膽子指責李東城：“都怪東城，他也沒跟我說這是他前女友，而且又剛遭遇了失憶啊。”

李東城随意握住周舒妤的手，“那我怎麼跟你說？我說這是我前女友，請你多多關照一下，還不把你給吓死。你會同意她當我助理嗎？”

“那肯定不行啊。”老楊悔青了腸子，當時他們怎麼沒有看出兩人有染呢。而且第一次見面，周舒妤就出現在李東城的房間裡面，他當時竟然也沒有起疑心。“誰能想到你會安排你前女友當助理，這麼離譜的操作呢？”

“那還不是……”為了留住她。李東城沒把話說完，隻是又偷偷看了周舒妤一眼。繼續搬出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當時想着她在我身邊，應該比較容易被認識的人認出吧。”

徐浩然：“但現在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周舒妤道：“我昨天有留意網上爆出來的信息，想起來我之前去過的最後一個地方，可能是莫嶺。”

但沒有更多的信息了。

楊哥神色凝重地思考了一會兒，“你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如果貿然說出去你失憶了，那網上捏造你過去的人就會更多，而你無法去分辨和證實，我的建議是先不說這件事。”

周舒妤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你高中時期有沒有玩的比較要好的朋友呢？知道你們在一起的。”

周舒妤坦白自己在學生時期，并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們兩個人曾經在一起。

羅思源聽到這個問題，才懷疑起徐浩然來，“你不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嗎？你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過。”

徐浩然賤兮兮一笑，“知道啊，但是我不想告訴你們而已啊。”

頓時就被羅思遠大小掐伺候。

繼續回到問題上來，脫離學生時期，和模糊的十年，周舒妤成為助理之後的事情，脈絡相對比較清晰，但楊哥還是提出了一個緻命問題：“我聽說你有一個花店老闆的朋友？”

李東城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很防備，像一隻刺猬一樣豎起了刺，随時準備進攻，但又很小心翼翼，怕聽到自己不願意聽到的回答。

“是的，我們在C市認識的。”

楊哥也得顧及李東城，但他必須得問下去，“額……有人傳他是你男朋友，所以事情的真相是？”

周舒妤也知道這件事情傳得很嚴重，當時她沒有去解釋，把它當做一個擺脫其他人的一個擋箭牌，可能也有意無意之中傷害了男主。“我們隻是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在場之人都松了一口氣，因為誰都看得出李東城很在乎她。

可下一個死亡問題又來了，“那你們有沒有單獨相處過？或者是被别人認為你們很親密。”

松下去的弦一下子被拉緊。

周舒妤面對這個問題，竟然選擇了沉默。

李東城皺下眉頭，悄悄握緊了左手，指甲刺進手心，但還是為自己的女友打掩護道：“男女之間有過界很正常，我和金真兒談過，我也沒有多清白。就不要問這些無聊的問題了。”

氣壓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羅思源和斜對面的徐浩然對了個眼神，他們兩個幾乎想逃走了。早知道就不聽這個熱鬧了。修羅場怎麼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出現了，簡直是太可怕了。有些人表面不在乎，其實心裡面在乎的要命。

周舒妤知道自己的态度很關鍵，有些問題也不能逃避，便如實說：“我失憶之後，是他救了我。我有去他花店買過花，也一起和他在大排檔喝過酒。”

果然聽到後面兩個字，李東城坐不住了，直接站起來暴跳如雷：“你跟他喝酒？周舒妤！你會喝酒嗎？你跟一個陌生男生喝酒？”一時怒發沖冠，哪有平時半點聽話小男友，可愛大狗狗的樣子。

周舒妤雖然理解他為什麼生氣，但并不想再别人面前讨論私情，嘗試跟他講道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隻是在一問一答而已，你可以把它當做一項工作。”

碰上她，就很難保持理智的李東城，怒火燒得更加旺盛，他很享受有時候女主對他的縱容，但也很讨厭她一本正經的，把他當個小孩。

為了以防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他還是鎮壓了所有複雜的情緒：“我出去冷靜一下。”

看好戲三人組，也怕殃及池魚，立馬申請了跑路。

隻留下公事公辦的楊哥和女主，聊天反而順暢得多。沒有其他人在場，楊哥問了很多尖銳的問題，但周舒妤都很淡然地回答了，是傳說中的那種情緒非常非常穩定的人，令人欽佩。

但她也不是沒有憂慮的事情，“我所講述的都是我所知道的事情，但是未知的那10年我不确定有沒有足以颠覆一切的風險。”

直到這一刻，楊哥才明白了，她先前打電話時的猶豫從何而來。

她就是太細心。太小心。

按照心智來說，不過僅僅一個18歲的女孩而已，他也嘗試站在長輩的身份安慰她，“如果真的有那樣爆炸性的新聞，公司這邊早就收到信了，或者你們已經收到勒索電話了，現在沒有，就是大概率沒有。你要相信你自己。”

其實從他一個在娛樂圈大染缸呆久的人來看，周舒妤的性格和經曆已經是非常清白了，學生時期專注學習，出社會之後盡力幹好助理一職，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面對他給予的無條件信任，周舒妤點點頭，說出了她最後一個隐藏的秘密，“我媽應該是未婚先育，她跟我說我生父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我不确定媒體會不會扒那麼深。”

這個其實是有很大概率的，但楊哥并不想讓這位可憐的孩子承受太大的壓力，安慰道：“就算查到，那也是你父母輩之間的事情，不應該影響到對你的評價，别擔心，你說你不知道就行。”

走之前，李東城依然沒有回來，楊哥笑着感歎了一句，“你男朋友在等你哄他呢。”

周舒妤一時羞赧，不知道怎麼回複。

她去找李東城，他果然在生悶氣，坐在鋼琴前，曲子彈得七零八湊。

“他們都走了。”周舒妤說。

李東城不理她。

她隻好走過去，很鄭重地和他解釋。

“我和宗佑之間不是愛情，他所愛另有他人，我也是。”

李東城這才停止彈琴，伸手拉她在凳子上坐下，埋在她身前，聞她身上的味道。

委屈嘟囔：“可是我心裡還是堵得慌，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生氣，但你下次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跟其他男人一起喝酒了。”

周舒妤摸了摸他毛躁的頭，“那和你呢？”

他擡起頭，像是委屈的小貓在瞪她，“我不是其他男人，你隻能和我一起喝酒。”越說他越不服氣，就想跑去冰箱裡面拿酒，“不行，我也要和你一起喝酒。”

李東城真不滿意，周舒妤生命裡有一些重要的記憶，竟然不是由他組成的。

“吃藥了不能喝酒。”周舒妤趕忙抱住他的腰，轉移他的注意力，“彈鋼琴吧。”她按了幾個琴鍵。

李東城被她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抱起她的肩膀，摟起她的腰來，很臭屁地說，“要不要我教你彈鋼琴？”

“好啊。”周舒妤很溫順。

“彈什麼呢？兩隻老虎還是小星星？”

“小星星吧。”

他把她的手放在鋼琴上。大手搭在小手上，“哆來咪發唆拉西哆，哆西拉唆發咪來哆……”首先是七音。

“哆哆唆唆拉拉唆，發發咪咪來來哆……當你的右手在彈的時候，左手也可以摁下去，這就相當于是伴奏了……”

周舒妤成功利用這一招，轉移了李東城的注意力。但與此同時接受一門新的學科，對于她來說是挑戰也是興趣，她顯然沒有李東城那樣有音樂天賦，可以做到左右手分彈，但是通過自己的手指操縱琴鍵，流淌出來的音樂還是格外有意思。

尤其，李東城就坐在她身邊，很溫柔，也很開朗地和她說話。這種記憶是一輩子也刻苦銘心的。

彈完琴，他又興緻沖沖地跟她介紹，他會把這個房子的一部分收出來，給她做漆藝的工坊。

“當然置辦東西，還需要一點時間。”

在這間房子裡，她還會擁有自己的卧室，衣帽間，書房……李東城是真想把她融入自己的生活。

但是今天晚上，她沒有一個人的床，李東城堅持要抱她一起睡覺。

看得出來，他還是很介意今天晚上聽到的事情。周舒妤不想他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差點想把過程如實交代了。

他卻搖搖頭，“你說了，我是不是也要說我和金真兒牽手過多少次，擁抱多少次，親過多少次？真要在今天晚上對我們兩個進行鞭刑嗎？那太讓人傷心了。”

過了一會兒，他嘗試解釋自己：“我不是簡單地在意你和他可能有親密行為，而是我們都有機會走到另外一條路上，然後就完完全全錯過彼此一輩子，一想到這件事情我就很難過。還有所有我們缺席彼此的那些時間，我有說不出的遺憾。”

他歎息着緊緊抱住她，眼睛也紅了。

周舒妤也伸手去摟他。

他們的确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時間。

“我們都把過去放下，往前看吧，我們擁有将來不是嗎？”

李東城點點頭，“周舒妤，我們要長相厮守一輩子。”

“嗯。”

這句話到了記者招待會上，就變成了他一句斬釘截鐵的：

“是，我們在一起了。這是我的女朋友周舒妤，也是我想要結婚的人。”

周舒妤本不應該在場的，但楊哥擔心李東城一時沖動，又說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話，本來也是針對他們戀情所舉行的發布會，在請示公司後，就讓她站旁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