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買了桃子，西瓜，芒果之後，又想起大部分水果是不能放很久的。

來到海鮮和肉産品區，她買了排骨和蝦子，又去調味品區買了一些調料。

正如前文所說，她其實并不擅長料理。

但是今天她想好好地做一頓飯，在李東城晚上回家之前，她有很充分的準備時間。

就這麼對着視頻，一闆一眼地做着，失敗了就推倒重來，直到最後做成樣子也有幾分像，味道也過得去。

倒不是說她忽然改變主意要，做家庭主婦了，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一個專職的家庭主婦，但不得不承認，她總是能夠在專注細緻的工作中，獲得超乎尋常的平靜，不管是做飯，還是打掃衛生，還是曬衣服這樣的小事。

晚上六點，李東城準時到家。

周舒妤看他有一種完完整整的嶄新疲憊，便問他：“你去公司了？”

李東城抱着穿圍裙的她，把頭靠在他肩膀，搖搖頭，“今天沒有。”

“那你去哪了？”

“咖啡館。”李東城又委屈又埋怨地看着她，“還不是你不讓我回來，所以我在那坐了一天。”

“……”周舒妤看着他，覺得他多少有點離譜了，但責怪的話無從說起，便隻好讓他先去餐桌前坐着。

“你今天去哪了？還是說一直待在家？”

“我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些東西。”

李東城有些遺憾“啊”了一聲，“真想和你一起去逛超市啊。”

“如果你不想超市被堵得水洩不通的話，最好别去。”這大概就是和大明星談戀愛最大的危害吧。

李東城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大明星就不是人嗎？大明星就不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去逛超市嗎？”

周舒妤把一道一道的菜端上餐桌。

說着話的李東城，忽然覺得有些眼熟，蓮藕排骨湯，油焖大蝦，幹煸四季豆，醋溜土豆絲。

這四個菜不正是上一次，周舒妤去他家時吃的菜嗎。她有問過自己喜歡吃什麼菜，他答沒有特别喜歡的，那她便隻能猜。當時李媽媽用這些菜招待她和李東城，那至少這四個菜應該是算不上錯的選擇。

她便如虎畫皮，如法炮制了一番。

看着眼前的菜，一種說不出的酸澀滋味湧上了李東城心頭，眼角，使他聲音也沙啞了：“四個菜，我們才兩個人，會不會太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周舒妤坐在他對面，“慢慢吃就行了，吃不完就算了，沒事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如果不好吃，請你多見諒。”

李東城拿起筷子，先嘗了土豆絲，笑眼一眯，“李太太，手藝不錯嘛。不愧是我老婆，給我做一輩子飯吧。”他現在不常叫她周舒妤了，而是喜歡叫她李太太或者是老婆一類親昵的稱呼。

感覺一個下午辛勤的勞作，終于得到肯定的周舒妤，心裡有一絲歡喜：“吃飯吧，李先生！”她也嘗試着這樣正式地叫他。

兩個人就這樣說說笑笑，吃着他們最後一頓晚餐。電視裡放着《海綿寶寶》作為背景音樂。

李東城知道，這是周舒妤送給他的最後一份禮物。

他也有東西要給她。那是一張音樂CD。

封面是黃昏時的雲，紫色，粉色，淡橘色交織的漂亮晚霞。他曾經說過親吻後她的臉比晚霞好看。裡面包含《0513班》，《那個女孩》，《路燈下的吻》，《愛情簡訊》，《平行時空電影》，《馬爾代夫的晚風》，《手電筒》，《共用晚餐》，《冰湖來信》，《她回來了》共十首歌。

這張沒有名字的專輯，用黑色馬克筆寫着她的名字，周舒妤。

“我把想對你說的話都放裡面了。”

周舒妤打開裡面的盒子，将光盤放進CD機，音樂緩緩流淌，在這一個空曠的公寓回蕩着。盡管是晚上，稍微有些動感的歌曲響起的時候，盛夏的陽光就好像一下子布滿了這間屋子。

那歌聲也是愉悅的歌聲。

她聽入神了，他則是說。“上次周舒的生日宴你沒去，本來是想和你一起跳舞的，那就今天跳吧。”

周舒妤回頭看他，本來要下意識地拒絕，但觸碰李東城眼神的那一瞬間，她決定不再拒絕。

起身抱住他，“有何不可。”

兩個人都笑了出來，他們哪裡也是在跳舞啊，隻不過是聽着歌，抱着彼此而已，親吻彼此。

歌聲唱到：想回到0513班，一轉頭就看見你坐在我身旁，你右手寫着題目，左手供我玩賞，你的目光是我永遠的期盼。

從一首歌到另一首歌。

從一個階段到另一個階段。

他們的故事也好像即将唱到尾聲。

他在床上抱着她，靜靜地等待着時光的流逝。就好像這個房屋之外是世界末日一樣，但隻要他們相守，兩人就顯得格外地平靜。

“你還有什麼想對我交代的嗎？”李東城問。

周舒妤搖搖頭，說沒有。

李東城有些失望地嘀咕，“一句話也不給我留嗎？”

“我應該要留什麼話嗎？”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以至于交談，都顯得有些徒勞。

“你真的會走嗎？”有時候他也會忘記這個事實，越是緊繃的事情越容易出錯，想要可以放下，卻不可避免地抓得更緊。

周舒妤答：“應該會吧。”

“那你會怎麼消失呢？”李東城大開腦洞地嘗試設想一下，“是唰地一下消失不見，還是會變成光點，還是說會變成天使？”

周舒妤忍不住笑了，“應該沒有那麼誇張吧。”

“我等下得好好地看着。”李東城大概是有那種心理，明知道針紮下去的時候很痛，可就是想看看針是怎麼紮下去的。

“如果真的出來陰曹地府，我像灰一樣被燒掉了，這種可怕的畫面你也要看？”

李東城絲毫不害怕：“看，為什麼不看？”

他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周舒妤便提議道：“我們出去走走吧，不要呆在這間屋子裡。”

對于李東城來說，在屋子内和屋子外失去她并沒有什麼區别，但既然她這樣提議，他也樂得奉陪。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應該不會被拍到，就算被拍到也沒有什麼。

大概是眼看着時間要走到盡頭，李東城迫切地想跟周舒妤說更多的話，“你怎麼突然想出來了？”

“外面不好吧，總比狹小的屋子好吧，你也應該多出來走走。”周舒妤隻覺得外面的空氣格外地清新，城市裡的一顆星星也會讓她覺得很驚喜。

“如果沒有那麼多相機對着我的話，我也會很樂意的。”李東城笑着調侃。

但脫離一些常規性的認識，實際上他們并沒有那麼引人注目。

最有力的證明就是，他們越往公寓外走去，遇上的人就越多，但他們接連遇見了幾撥人，也沒有人對他們投以過多的目光。

有三五成群的，不知是從網吧還是遊戲廳回來的男學生，鬧哄哄議論着什麼話題。

有行色匆匆的外賣員。

有剛停好車，像是好不容易下班的中年男人。

有戴着白色帽兜的女孩。

還有一對年老的夫婦，像是吵架似的撐着臉的兩個人，又的确并排地走着，沒有人走快一步，也沒有人走慢一步。

“看來你并沒有你想象的受歡迎。”周舒妤道。

李東城聽了也不生氣，隻是留心看着那一對年老的夫婦，“你覺得他們是相愛的，還是不相愛的？”

周舒妤隻瞧了一眼，“這怎麼可能知道呢？”

李東城臉上顯出很高興的神情：“我覺得他們應該是相愛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晚還散着步，就像我們兩個一樣。”

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如果我們能夠相守到老，普通情侶，普通夫婦做的事情我們也會做的。”

隻有這一句話有點感傷。

周舒妤也沒有答上來。

散步的途中，他們兩個都沒有看手機，因而不知道時間剩下多少。

周舒妤忽然在這時想起一件事來，“這個夏天，我們是不是還沒有一起吃過冰棒？”

李東城眼眸一亮，他終于找到了一件他們還沒有完成的事情，朗聲道：“是啊，我們現在就去吃吧。”

他去拉她的手，她卻沒有動。

周舒妤很認真地看着他說，“你去買，我在這裡等你。”

一瞬間，李東城明白這就是訣别。

但他并沒有将情緒外露，隻是笑容顯得有些倉皇，“那，那你想吃什麼口味的？”

周舒妤就這麼仔細地看着他，“紅豆吧。”她為了讓他振作起來，又鼓勵了一句：“你快些去，也許我們還能一起吃。”

李東城像是被她這句話說動了一樣，他總是很容易相信她。他揚起笑容，拔腿就要往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跑。“那好，你等我，我們一起吃。”

周舒妤又提醒他，“紅燈。”

還有五秒他便停下來，等紅燈變綠燈。

周舒妤便猶豫了兩秒，然後抓着他的衣服，吻了一下他的唇。

短暫的吻，短暫的三秒又過去了。

她對着因為這個吻猝不及防的李東城喊，“快去啊，我的紅豆冰棒。”

李東城傻笑着過了馬路。

他就這麼走了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綠燈又重新變紅燈，停在斑馬線外的車啟動奔馳。

意猶未盡的李東城轉過身，想要對剛剛親吻自己的周舒妤說什麼。

但等車輛過去。

那個親吻他的女孩已經不在原地。

他也愣在了馬路對面。

按了一下手機，發現時間已經來到8月26号的12:01分。

原來他們的時間已經流盡了。

一切來得是如此地突然。

周舒妤突然的消失，就好像去年她突然出現在路燈下一樣。

又或許她從來都未曾出現，

隻是他做了一個太長的夢而已。

李東城收拾心情往前走。

他想起周舒妤曾經告訴過他，她第一次死亡的時候，靈魂曾經來到過他身邊，所以聽到了那首《杜伊諾哀歌》。

現在她是不是還在自己身邊。

他想象在她的注視中，他走進了便利店，買了兩根紅豆冰棒。

……

……

九月，莫嶺的施工隊意外在山區發現一具冰凍女屍，身份被證實為周姓女子，據傳她還是大明星李東城的女友，至于她為何出現于此，如何死亡，則成為了一個解不開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