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薅這花幹啥呀——”
段措一臉不解,但看她摘得興高采烈的,也口嫌體正直的踮着腳替她一起薅這花。
“夠了夠了。”
尤青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白色手絹,将剛才采的一捧桂花同段措的一齊放在手絹裡面,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塞進了包裡。
兩人又往林述年家的小洋樓的方向繼續出發。
“好端端的你采這幹啥呀。”
段措拍了拍手掌上的浮灰,側過頭斜睨着她。
“不是你說,每個人都有要負責帶過去的物品嗎?”尤青也拍了拍手,“我不是負責帶茶嘛。”
“你——”段措詫異的眉頭一挑,随即又無奈地忍俊不禁,“你就給我們喝這個?”
“誤會誤會。”
尤青急忙擺擺手,“這不是夏天嘛,我從家裡拿了些烏梅幹和幾塊黃糖,準備給大家煮個酸梅湯解解暑。這桂花呀,最後灑在那涼了的酸梅湯裡,味道别提多絕了!”
“酸梅湯?沒喝過那新奇玩意兒。”
段措眉頭微蹙着認真聽尤青說着,嘴角卻翹了起來,露出兩顆潔白又尖利的小虎牙。
【滴滴滴——】
兩人正聊天,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喇叭鳴笛聲。
他倆同時扭過頭去看。
一輛東風牌的小貨車停在了路旁。
右邊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開,穿着卡其色帆布褲的兩條長腿先後踩在了地上,腳上穿的是刷的锃白的回力膠鞋。
這個年代的男人們有雙軍綠色黑膠鞋穿就不錯了,畢竟既結實又耐髒,真少有買那白色膠鞋來穿的。
林述年像是還沒睡醒的樣子,蹙着眉耷拉着眼皮,一看就還有些迷糊。
他揉了揉睡亂的發絲,越過晨光看向身前不遠的兩人,眼神中還帶着幾分憊懶。
誰也沒搭話。
段措自來熟的三兩步就趴在車鬥子的圍欄上往裡看,車尾整齊地堆疊着十幾個帳篷布,一旁是零散的支架。
“喲,林大少這是大清早就去學校把借來的帳篷布裝好了?”
林述年揉了揉眼皮,驅離眸中的睡意,露出幾分清明,還未回答他,喇叭又響了幾下。
三人一齊向車頭的司機望去。
“述年,你們可趕緊的,送完你們,廠子裡還有好些貨等着我回去送呢!”
汽水廠的送貨司機陳金華眉毛幾乎要擰成疙瘩,将頭探出車窗,剛得空點了根旱煙,吧嗒吧嗒地狠抽了幾口。
林述年這大少爺愛幹淨,他在車裡的時候就不許人家抽煙。
剛才可把他這個老煙槍憋個夠嗆。
“那啥,前面撐死了坐三個人,老爺們兒們可坐不開,你們看看誰去車鬥子坐啊!”
臉色幹黃的陳金華吞吐着煙霧,微眯着雙眼,直勾勾的目光繞着站在下面脆生生的尤青身上打轉,話卻是說給林述年和段措聽的。
車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觑。
*
東風牌小火車駛出城裡的柏油路,壓在鄉野小徑的土疙瘩路上起起伏伏,嗆起一路黃土飛沙。
不算大的車鬥子裡,窩着兩個倚着帳篷布盡力蜷縮着手腳的大小夥子。
隻尤青背靠着車頭的方向,與他們面面相對,坐着的地方還相對寬敞。
鄉野的風吹過尤青的腮畔碎發,調皮的發絲劃過她潔白的頸項,美得好像一幅油畫。
林述年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那油畫,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看向路旁。
陽光炙熱地灑在田野之上,金黃的麥浪翻滾,有鄉親正彎着腰揮舞着鐮刀,攬希望入懷。
段措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正沉浸在鄉土風光中的林述年無語地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
“瞅我幹啥,你以為誰都跟你大少爺似的天天有保姆伺候着?”
段措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林述年的胸膛,被他一把擋住。
“兇什麼,我也沒吃好嗎。”
林述年反推了段措一把,兩個人玩鬧似的就要在這狹窄的車鬥子裡做個假把式過幾下招。
尤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将放在膝蓋上的藏青布包打開,掏出那被防油紙包着的三個包子。
“給,還熱乎着呢。”
她迅速将防油紙掀了開來,露出三個褐色的地瓜面菜包子。
段措不自覺地挑起眉毛露出喜色,徑直不客氣地伸出手拿了一隻包子去,直接塞進嘴裡就開始嚼了起來。
“我滴個娘哎,這也太鮮了吧!”
段措感慨道。
尤青噗嗤一笑,“用蛤蜊湯拌的小白菜餡兒,能不鮮嗎?”
林述年面色看不出情緒,隻安靜地先是盯着包子,又擡起眼皮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嗯?”尤青以為他是有些拘謹,便又熱情地向他的方向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