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群青把謀殺案犧牲者後寫的名字一個個劃掉，打上一個大大的括号。

“這是你覺得有嫌疑的所有人？”

我看着被她劃掉的名字問道，那些名字裡有鄧嶽楊芳蕊，甚至還有已經死去了幾天的鄧國芳鄧國勤，還有剩下幾個我看不清的名字。

“不。”

她搖了搖頭，“我把他們寫在這裡并不代表有嫌疑，而是每一起案件有犯罪條件的人。”

“就像我，也會把可能我覺得沒有什麼動機，但是依然在場的任東風和馮朵記上去一樣，動機實在太難預測了。”

“這樣列舉會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不考慮作案動機，有所有案件作案條件的隻有楊芳蕊、趙曉曉、齊媛媛和鄧嶽這四個人，馮朵和任東風，各自因為來娘子山時所住的固定位置，分别都無法做到遠程殺人，馮朵當天晚上和我們睡在一個房間，任東風當天就沒有來過我們住的房子。”

“不過要是把多人合作的情況考慮進去，這六個人加上已經死去的鄧國勤，都有均等的犯罪機會。”

群青說道：“但考慮動機的話這七個人任何一人單獨作案都很牽強。”

“動機麼？”

我端詳着紙上被重新列出的這七個人的名字，浮想聯翩。

“那就一個個從頭開始想吧。假設這個人是兇手的話，他或者她會因為什麼原因要作案。首先，拿目前劉罡明他們覺得最有犯罪嫌疑的趙曉曉作為例子怎麼樣？”

我把趙曉曉的名字寫在另外一張空白的草稿紙上。

在我試圖代入這個人的身份時，能想到的東西都是一片空白，作為一個從小就出生在城市的人，我和紙上的這個名為趙曉曉的人，幾乎不會共享什麼共同的記憶，她對于感情的定義，她為了适應娘子山村的社會環境所養成的一套思維習慣，對我來說是陌生的。

“我想不到她為什麼要作案，”我遺憾地說，”我覺得在這個還這麼傳統的村子裡面生活下去都很困難，如果我是她的話我應該會盡力想要離開這裡吧。“

“對啊，傳統的村子，娘子山确實是一個很傳統的小村子。"

群青聽到我所說的話，停頓了很短的一瞬，”這個村子裡的人至少表現得比他們以前更現代化了一點，但還是有那種很老舊的氛圍在。“

而讓我感到不适的正是群青所說的氛圍，它讓我聯想到證人們口中那個死去的鄧國芳姑姑，讓我想起村莊曆史上曾經存在的詭異的民俗，山坡上被掩埋的沒有身份的屍體，以及楊芳蕊曾經或許有過的莫名消失的父親。它們之間沒有聯系，卻讓我産生相同的不适感——一種壓抑而陰郁的不好感覺，并不是一系列的謀殺案讓娘子山呈現出這種氛圍。

我能在C市能夠找到上百個和娘子山村一樣平平無奇的村莊，它們都随着年輕人群的流失散發出衰敗的頹勢，可娘子山村除此之外還附帶了更多陰暗的氣質，這隻是我腦海中一系列抽象的想象，到底是什麼具體的事物觸發了我的這些聯想呢？和單純的兇殺屍體無關，我所懼怕的也許隻是這裡的居民在隻言片語中表現出來的某些在此已被視為理所當然的理念。

它們可能可以被冠以“傳統“來形容，卻又不是正常的”傳統“化。

在娘子山發生的慘案，是否與之有關呢？

“那還是從鄧國勤入手會比較容易.”

瑤群青見我一直在思考卻又沒什麼确切結論的樣子，把鄧嶽的父親放在了第一位。

“我們不是在之前假設過兩條殺人的邏輯麼，一條為了複仇，一條為了掩蓋，鄧嶽的父親如果真的會犯罪的話理由應該也是為了掩蓋自己曾經的犯罪記錄。假設任東風十五年之前的目擊記憶是準确的，那這一條線的順序就是：

芳蕊父親-陳夕顔一家-李宇仆/康墨海？”

瑤群青把解釋鄧國勤殺人邏輯的線索記錄下來。

“為了掩蓋自己以前抛屍芳蕊父親的殺人記錄毒死陳夕顔一家，那陳夕顔一家大概率是因為知情勒索所以遭到了報複。他們家應當是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所以鄧嶽一家才要和他們家交好了。”

群青飛快地說：“那麼導緻陳夕顔一家在這個月才被毒死的原因很容易就可以想得到，那就是很可能他們以此為籌碼要挾了鄧家，而在最近這種金錢上的勒索達到了一個他們沒有辦法忍受的程度了。”

“陳夕顔也是今年馬上要出國留學了。”

我恍然大悟。

“這個不難推斷的出來，為了陳夕顔出國讀書鄧家肯定是出了很多錢，而且在一個月之後鄧家馬上就要操辦鄧嶽和楊芳蕊的新婚了，他們正好是缺錢的時候，那可能鄧家和陳家之間在前半年就對此有過協商吧。”

“很可能是覺得陳夕顔一家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把自己家的家底給勒索光，而鄧嶽也馬上要成家了，為了防止以後陳家還打起子輩的算盤，導緻鄧國勤會希望除掉這一家人。”

“要是能夠借一次陳家自己準備的聚餐，把他們的死歸結為單純食用了毒蘑菇，是最合乎他的心願不錯。這樣的話，導緻陳夕顔一家幾乎滅門的投毒案件鄧國勤的嫌疑是逃不過的。”

群青繼續在鄧國勤的名字旁邊加上了一個名字，“那麼作為親姐弟，是女性的鄧國芳也脫不開關系了，任東風之前的證詞說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去處理屍體的，要是兩兄妹的話，也就可以說清楚，因為是絕對的利益共同體，他們要籌劃這些事情肯定會互相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