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侍劍。
他急匆匆跑了進來,先是看到了裴賀,後面才看到被他身形遮掩住的虞泠。
侍劍愣在原地,裴少卿的身邊怎麼會出現一個女子?金屋藏嬌?可這裡是佛寺啊!
裴賀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無奈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少卿,”侍劍拱手,他擡起眼,那眼神滲人的很,又帶有緊張,“常歡找到了。”
“什麼?”裴賀瞪大了眼睛,與此同時他身後的虞泠靜靜的,眼神中是平和的了然。
侍劍道:“常歡已經死了,他的屍體在曲江中被發現。”
裴賀心道:他們猜得沒錯,常歡果然從來沒離開過春日宴。
“是溺死的?”他問道。
侍劍搖了搖頭:“不是,仵作正在驗屍,但已經确定了不是淹死的。”
“現在太仆寺卿在大理寺鬧得不成樣子,您快回去吧。”他苦着一張臉。
裴賀正要快步離開,卻忽然頓住,他回過頭看向回廊上站着的虞泠。
“怎麼了?”侍劍有些懵然。
幾息之間,虞泠已經走到他面前。
他有一種預感,這次分别他或許會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個人。在錯身之際,裴賀下意識拉住了虞泠的衣袖,說話卻是對着侍劍:“我還有事絆住了腳,你先回去。領了我的命撥人去查常歡的死因,他見過哪些人,還有别忘了曾閱。”
“記得去找大理寺卿,讓他去問詢太仆寺卿。”
侍劍有些為難,大理寺中誰人不知大理寺卿是個難搞的主,讓他親自下場......
他看向裴賀的眼睛,似乎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隻道了一聲“是”便轉身離開。
虞泠看着裴賀的眼睛,遲疑道:“為什麼?”
裴賀笑笑:“你那麼聰明應該能猜得到。”
“我猜不到。”虞泠低頭笑笑,“但是你有重要的事應該先回大理寺。”
裴賀垂下眼,眸中虞泠的倒影細碎閃爍:“因為有一件同等重要的事。”他深吸一口氣,原本拉住袖子的手上移,最後拍了拍虞泠的肩膀。
“我答應幫你找謝太師的竹庵,我這個人,對于所有許諾的事同等看待。”
虞泠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填滿了,就像走了很遠的路,雙腳疼到麻木的時候,找到一根可以倚靠休息的柱子。
就在那,随時等着自己伸手。
她不曾預測這根柱子的出現,但是為它的到來感到安心。
安心是好是壞,她不知道,是否會讓人感到安逸,而喪失鬥志,她也不知道。
因為虞泠沒有感受過。
“二位施主是要離開了嗎?”
一道聲音打破她的思緒,是那個掃地僧。
裴賀回話:“是,不過我安排了人看着裡面的人,不時便會回來接他,還請師父不要見怪。”
掃地僧道:“阿彌陀佛,我是出家人,自然不會在意這麼多。不過太平寺佛光普照,連天子龍孫都曾蒙其恩蔭,二位不拜拜再離開嗎?”
拜佛?二人對視一眼,是啊來到太平寺這麼長時間,不曾想過來這裡拜拜。
可是,心中無願,又有什麼好求佛的呢?
裴賀道:“既然來了,就不要辜負。”
從前在南國虞泠是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的,她故作從容的表象上還是流露了一絲不知所措。
日光均勻地灑在頭頂匾額上,金光刺目,虞泠恭敬跪在蒲團上,她接過燃好的香。餘光中,香煙袅娜,裴賀的側臉虔誠又謙卑。
那種謙卑的目光——
“願海晏河清,願法可維持公正,願法可護佑百姓。”裴賀心道。
虞泠閉上眼,她沒有什麼願望,話至心中,唯有:“願,今生今世,死得其所,絕不辜負。”
.......
那竹庵就在竹林中,兩人沿着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走,越往深處越覺得甯靜幽遠,四周除了鳥聲和泉水聲以外再無其他聲音。
這裡許久沒有人來過了,屋檐上都結了蜘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