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為我而緊張,為我失約而難過,可這不夠。”裴賀搖搖頭。
他道:“我不需要你救我出去,我要你好好活着,人之生死,自有天定。”
“是嗎?”聽他這句話,虞泠擡起了頭,黑壓壓的牢房頂像是烏雲密布的雨夜,教人透不過來氣,“倘若如此,那我早該死了。”
她轉過身,在邁動步伐前一瞬轉過身,平靜的瞳孔裡倒映着裴賀同樣平靜的面孔,他靠在鐵欄杆上,側身,餘光目送着虞泠。
不知道,下一次見面又是什麼時候了。
崔十二在外面等着,總算等到了虞泠,見她出來,還疑惑道:“怎麼救出來了?我以為你們還要說一會。”
虞泠面色蒼白,半晌捂住心口嘔出一口鮮血來。
這下把崔十二吓了一大跳,扶住她,急切道:“虞娘子你沒事吧?我去尋郎中。”
“不必,”虞泠站穩并伸手攔住他,她用手擦去唇角的血漬,道,“十二郎,麻煩你為我備一匹馬。”
“馬?”崔十二愣了一下。
......
虞泠騎上馬,當即揮鞭直沖秦王府而去,夜間朱紅大門前高懸燈盞,映照下方一雙穿戴整齊的侍衛。
他們見到氣勢洶洶的虞泠,當即抽出長刀來,厲聲責問:“誰人敢擅闖秦王府!”
虞泠行禮:“民女求見秦王殿下。”
侍衛冷哼一聲:“什麼人都能見秦王殿下,當我們秦王府是什麼地方,菜場嗎?”
“還請大人通報一聲,秦王殿下必然會見我。”虞泠沉下面孔。
侍衛正要出言,身後朱紅大門卻打開,李谲正站在兩行提着燈的侍衛中間,夜深時分,他仍舊穿戴整齊,似乎早就知道有個人會來。
虞泠迎着那刀上前,一步一步,目光緊緊李谲不放,
“原來這就是殿下确定我一定會來的原由。”她道。
刀已經劃破了她的衣衫,在離她細白的脖頸咫尺之距時,被李谲出聲喚止。他讓所有人退下,而後一步步走到虞泠面前,冷冽道:“你還真是不怕死。”
“我若怕死,今日就不會站在你面前。”
虞泠道。
“呵呵,”李谲冷笑兩聲,“你來了,可是我賭錯了。”
他伸手指着她,道:“我賭你心狠,不會管他的死活。”
虞泠身後的門緩慢地合上,将最後的夜色鎖在府外,她問道:“你要怎樣才會放過他?”
“你知道。”李谲道。
“好,我答應你,不過僅僅是幫你拿到雲州。”虞泠幹脆道,她雖然答應了,但是絕對不會插手。
李谲伸手繞着她垂落在肩的發絲,緩慢道:“好,那本王也答應你,你留在本王的身邊,本王救裴少卿一命,但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條件。”
虞泠愣了一下,但見他拍了兩下手,便立刻有兩位兵士牽着一匹駿馬上來。
“殿下是想讓我識馬?”她試問。
“怎麼會?”李谲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他撫摸着馬匹,緩慢道,“虞娘子與此良駒在宮道上賽跑,若是能勝過此馬,本王即刻,馬不停蹄去救出裴少卿。”
聞言虞泠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遲滞道:“人......與馬?”
李谲繞到她身後,餘光靜靜注視着後者呆立的身影,“虞娘子曾在朔北做馬奴,對于這馬駒,比我們這些常人定然更加了解。”
他笑笑:“你,不會不敢吧。”
“怎麼會。”虞泠爽快地轉過身,她伸手将自己的裙擺撕開,掖進了靴子中,做出架勢。風吹過她額角的發絲,面色更勝月光幾分。
漫長的宮道上,虞泠轉過身,身旁是那匹毛色油亮的馬駒。若不是身旁還有他人,此時此刻,她當以為自己還在朔北荒漠上,做那個卑賤至極的馬奴。
至少此刻我是與你并肩而行,而非屈居在你的腳下。
她看着那馬匹,心道:謝謝你,最後幫我一次。
李谲看着虞泠,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兵士看着李谲的眼神,得到肯定後一抽馬鞭,馬駒疾馳而過。
虞泠看着眼前的馬幾乎跑到沒影,她奮力追着。衆人看着一人一馬的背影,心裡不落忍,暗歎她是不自量力。
虞泠不過幾步便借力往前一撲,她手中不知何時攥着一長布條,伸手拴在馬尾之上。
馬受了驚,跑得更加快了些,虞泠被絆了一下,沒跟上,整個人被馬拖行在地上。
背後傳來火辣辣的痛,她咬着牙,用力起身,順着那布條往上爬。
地上斷斷續續出現一條模糊的血痕,終于,虞泠攀上馬匹,騎乘其上,大喝一聲:“駕!”
她騎上馬,不知該往何處去,哪怕她哪裡都去不了。
虞泠暢快的笑了,看着狹長的宮道和綿延向下的灑珠的夜幕,摸了摸手下的馬駒。
李谲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法,他背過手,朝着兵士點了一下頭。後者上前将虞泠接下,并牽走馬匹。
虞泠朝着遠去的馬駒吹了聲口哨,一如在朔北時,她與馬為伴的日子。
“虞娘子聰慧,勇猛,在下佩服。”李谲笑道。
虞泠不想與他多言,後背酥麻的痛感反上來,讓她言語系統都有些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