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長安城落了場大雪,聽聞是攝政王的小女兒含冤而死帶來的。
本應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鮮嫩的花苞前些日子才點綴滿了出芽的小樹,今日卻被這鵝毛大雪砸了個七零八落。
積雪把王府高聳的紅牆壓矮了一截,大門前的寬闊長街鋪滿雪層厚重又潔白一片,細看之下隐約發現一塊薄紗衣料正順着寒風飄揚。
潔白的衣料近乎與雪景融為一體,突兀的是一灘鮮紅色的點綴。
蔥白纖細的指尖輕輕顫動兩下,血漬輕輕甩出去兩滴,在剛落的雪上點出兩個小坑。
血漬的主人是一位女子,約莫二十歲,身形纖瘦,膚白勝雪,幾處骨節的位置已然凍得發紫,嘴唇沒有半點血色,眼皮半阖着,柳眉颦颦輕蹙。
木門吱呀開合的聲音震耳,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男人踱步走出。
他半蹲在女子跟前,音色渾厚,“你是誰?怎麼會在這?來做什麼的?”
女子掀了掀眼皮,尚能聽清男人的問話。
“我叫……”她說話斷斷續續,容貌皎若秋月又昭然那副我見猶憐樣兒。
“我叫,缈…煙……”
她聲音細若蚊絲,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人也失了力,徹底昏迷癱倒在白雪皚皚中。
——
“咔!完美!!”
“第一幕第一場,結束!《缈缈塵煙》正式殺青!”
随着導演的一聲落下,宴如驚緩緩睜開眼,她撐着身子半坐起,幾個工作人員圍過來,手忙腳亂扶着她起身,又着急地往她身上蓋了三四層衣服。
奉承的話源自不同的人,在她耳邊叽叽喳喳不停——
“宴姐,這場戲真的太完美了,您真的好厲害!”
“是啊是啊,我們都做了拍一天的準備了,竟然一條就過了!”
“宴姐,您是李導連保一條這種話都少說的演技啊!”
宴如驚擡手揉了揉額角的位置,維持着唇角的淡笑,伸手攏了攏外套。
她輕輕瞥了眼旁邊的人,剛想開口,導演帶着攝制組走了過來。
這是宴如驚正式宣布進軍娛樂圈的第一部作品,導演是圈内拿了幾屆金獎的獲得者。
可即便如此,他對着宴如驚也依舊是一副謹小慎微的讨好樣兒。
“如驚啊,還真是沒浪費這場等了兩個月的大雪,表現的很棒。”
“晚上的慶功宴,你看……”
“李導,我就不去了。”
薄唇輕啟,宴如驚維持着基本的禮貌的前提下,話說的決絕又不留餘地。
“晚上還有事,不能陪您了。”
“沒事沒事,代我問你父親好啊。”
“快回去換身衣服,别凍壞了。”
宴如驚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匆匆轉身在幾個助理的簇擁下離開了攝制現場。
說來也巧,今天拍的是這部劇的開篇第一個場景,卻是宴如驚的最後一場戲。
《缈缈塵煙》是宴瓊為了宴如驚進入娛樂圈出道專門打造的劇本。
從導演到制作組都是精心挑選的,隻為她在娛樂圈打響從人設到演技的全部鋪墊。
偏偏,宴如驚不太上心。
尤其是對宴瓊給她設計的人設。
什麼表面嬌弱易推倒實際上内心堅強的反差獨立女性。
她一點受不了。
宴瓊不解地詢問緣由。
宴如驚惆怅着一臉煩悶地開口,“隻會推倒别人,還沒試過被誰推倒的。”
“……”
北臨的天氣着實冷,宴如驚換回常服之後又在黑色魚尾長裙外面套了個外套。
化妝間的房門被敲了兩下,緊接着走進來個模樣清純的女孩,馬尾辮高高束起,白色的POLO衫規規矩矩地扣好領口的兩顆扣子,活脫脫一個高中優等生。
嶽未冉懷裡抱着束花,拿過來放在宴如驚面前的化妝桌上,也不見她多禮貌,直接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
“姐,回南绛的機票定好了。”
“按照瓊哥的意思,落地了要先回去一趟。”
宴如驚正對着鏡子戴耳釘,那花蓦地擋了一半的鏡子。
她不滿蹙眉,“挪開,擋着了。”
嶽未冉翻了個白眼,“矯情。”
說着,她還是擡手把那束花拿走,放在了另一個化妝台上。
“你這脾氣還真是大,”宴如驚忍不住掃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我媽的面子上,才不讓你過來做我的助理。”
嶽未冉冷哼,“太巧了姐,我過來給你當助理也是看我姑的面子。”
“你這脾氣我還不樂意伺候呢!”
“不過你放心吧,馬上你就能換個助理了,我要開學了。”
嶽未冉得意着,說話的音量都要比平時再高上幾分。
宴如驚看了嶽未冉一眼,搞不懂她。
竟然會因為開學激動成這樣。
好像給她做助理多吃虧了一樣。
“噢。”宴如驚沒太大的反應。
“那你記得和下一任助理做一下交接工作。”
嶽未冉撇着嘴,不耐煩但是又不放心再說了次,“我剛剛說瓊哥喊你先回家一趟,你聽見了嗎?”
“沒有,”宴如驚又把另一隻耳環帶上,“我回去還有事。”
“那你自己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