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學語的時候,宋昱也曾跟在宋敏如身後,一口一個的媽媽叫着。
但她從來不肯回應他。
外祖母說,媽媽是愛他的,但是媽媽很難過。
有人傷害了她,偏偏那個人是他的爸爸。
所以宋敏如不想看見宋昱。
甚至總是對他發脾氣。
後來稍稍長大一點,懂事些許,宋昱才明白所謂的欺騙是什麼意思。
宋敏如和言世聰談戀愛那會兒,他似乎已經跟别人訂婚了,但是一直隐瞞着。
直到宋敏如發現自己懷孕,她興高采烈地去找言世聰報喜,卻發現那天言世聰正在酒店跟别的女人舉辦婚禮。
宋敏如是家裡的獨女,父親和母親都是大學的教授,自小生活優越品德高尚。
她沒在公開場合大吵大鬧的,但也沒放過自己。
自打宋昱有記憶開始,就沒見宋敏如開心過。
她不怎麼跟人說話,時常自己待着。
所幸母家條件不錯,宋昱的外祖們撫養他長大,他們都很疼他。
直到宋昱高二那年,家裡不幸出了變故,因為宋敏如的情況不好,外祖父母都很着急,多年來想盡辦法讨女兒歡心,一次假期帶她出行的時候路上出了車禍,轎車刹車失靈在環山路上面摔落。
老兩口當時便沒了生命體征。
宋敏如還活着,宋昱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他接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學校上課。
飛奔到醫院看見宋敏如的那刻,她對着他說了幾個月來的第一句話。
她說,“為什麼是我活着?”
少年垂在身側的拳頭握了又松。
他也想知道。
怎麼偏偏剩下他們兩個。
孤兒寡母的生活并不好過,尤其宋敏如還是個病秧子。
外祖的那些遺産雖然已經寫明給女兒,卻被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親人搶的七零八散。
隻剩下外祖母當時偷偷塞給宋昱的幾萬塊錢。
宋昱沒空去打官司要回那些财産,生活一下子變得拮據了起來。
他狠不下心抛下宋敏如不管,這麼多年頂着壓力一直讓她住在醫院裡面。
後來宋敏如開始跟他說話。
不知道她當時是忽然想開了,還是覺得自己活不久了。
她給他說言世聰的事情,讓他去找他。
反複重複着那句,“媽媽對不起你,可他也該補償你。”
言世聰不知道多久之後從病房裡面出來。
他立在宋昱面前,紅着眼眶重複着那句跟他說了許多天的話,“孩子,我們談談。”
宋昱同意了。
言世聰把他帶到一家餐廳的包間裡面。
他有些抱歉,“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可以幫忙安排你母親的遺體處理,我會幫她選一塊位置最好的墓地,給她舉辦風光的葬禮。”
宋昱喝了口水,現在說這些似乎很現實。
但是自從高二那年開始,他的生活裡面也隻剩下現實,現實就是成年人連用來難過的時間都很少。
要馬不停蹄地處理一切的事情。
宋昱握着個水杯,手指輕輕敲擊着杯壁,“可以,不過葬禮就免了,她不喜歡人太多。”
言世聰點點頭,試探着,“這麼多年,她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
“有過,不多。”
“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去做一下親子鑒定嗎?在另一家醫院。”
宋昱點頭,“沒問題。”
“你怎麼會跟宴宴走在一起的?”
宋昱聞言眼神稍微閃爍了下,“她需要個助理,我剛好缺錢。”
“那以後……”
“這是我的事。”宋昱打斷言世聰的話。
“……你願意,回來嗎?我願意補償你,當年是我不好。”
言世聰喝了口酒,又繼續說,“我後來找過你母親,但是她根本沒有給我機會解釋。”
“你能怎麼解釋?”宋昱的眼神盯得言世聰發毛。
他又被噎了下,“是,我是不太好解釋,是怪我,但是我沒想到你母親當時懷孕了,我要是知道的話我不會……”
“你另一個兒子似乎比我隻大上幾個月吧?”
宋昱的語氣很淡,他越這樣淡,言世聰仿佛越覺得愧疚。
他遮掩似的摸了下鼻子,“嗯,是,但是……”
“修澄自己确實難以接手言家的産業,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培養你。”
“以什麼身份?”
宋昱嗤笑着,“你的私生子嗎?”
真難聽的稱呼啊。
這樣說出來宋昱都覺得惡心。
和言世聰的談話大概有半個小時,宋昱不怎麼說話,偶爾說上兩句便讓言世聰的愧疚多上幾分。
宴家的醫院不方便,言世聰把他帶到另外一家取了樣本。
宋昱很配合,結束之後言世聰提出先給他找個地方住。
“随便。”
他看了眼時間,“盡快把我母親的遺體處理好吧,我之後還要回潼湖那邊。”
言世聰似乎愣了下,“為什麼還要回去?需要多少錢現在我可以給你。”
宋昱瞥了言世聰一眼,“少管我的事。”
*
宴如驚那天給宋昱發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般。
大約過了四五天,宴如驚和平常一樣結束一場戲的拍攝。
她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思念宋昱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