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還未到呢,聲音先傳了過來,“是斯年那孩子吧?哎呦,宴宴早也沒說你要過來,不然爺爺得去門口迎你的。”
兩家的關系不錯,又有宴如驚的婚約在,自然少不了幾句客套。
宋昱立刻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外套看過去,“您說笑了,是我太唐突了,忽然過來拜訪您。”
“不唐突不唐突,正好啊,嘗嘗我們家廚師的手藝。”
宴如驚扯了下宋昱的袖子,“是啊,我們家廚師手藝特别好,你肯定喜歡。”
宋昱轉頭對着她笑笑,牽着她的手稍稍收緊。
宴如驚瞥了眼側邊的位置,嶽溪靠在門邊朝着她招了招手。
“宋昱,你跟我爺爺和爸爸聊兩句吧,我去看一眼他們準備的怎麼樣的。”
說着,宴如驚松開宋昱的手,又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身後時不時傳來幾個男人的笑聲,宴如驚跟着嶽溪去了院子裡面。
“媽媽,怎麼了?”
嶽溪一身溫婉的中式旗袍,袖子是偏長的款式,裙擺的開叉也很低,微卷的長發垂在腹部的位置。
她對着宴如驚笑笑,“沒什麼大事,叫你出來看看他們把院子弄的怎麼樣。”
“挺好的,”宴如驚掃了一眼周圍挂起的燈籠,“哥哥他們不是每年都弄得很好嗎?”
“是呢,年年都是他們弄,等一會兒吃完早飯,我們看着一起弄幾個燈謎,讓斯年那個孩子也一起。”
宴如驚呆愣了下,一時竟然沒能想起斯年這個名字的來曆。
言斯年,就是宋昱。
“宴宴,這次想好了嗎?”走到池塘邊,嶽溪抓了點魚食撒在水裡。
她說來還有些愧疚,“上次的事情,是我們沒考慮你的感受,以後再有這種事情,都會提前跟你商量。”
“媽媽,如果跟他聯姻确實跟言修澄那家夥為我們帶來的利益更多的話,我沒意見。”
鮮豔橘紅的鯉魚在水中擺動着尾巴,哄搶着嶽溪撒進去的那點兒魚食。
宴如驚又抓了一把撒進去,“而且上次的事情,我也沒說不同意。”
“我隻是不喜歡你們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決定。”
“所以這次跟你提前商量了。”
“所以,這次我也同意了。”
母女倆相視一笑,宴如驚去拉嶽溪的手,“好了媽媽,家裡就屬您最記仇了,都過去多久的事情還提。”
她撲到嶽溪背上勾着她的肩,親昵地跟她貼着臉頰。
“我不是記仇,隻是提起你的婚事,還是會覺得不太負責任。”
“如果不是咱們家這種情況,其實我更希望你能找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
“媽媽,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而且,宋……言斯年,他長得也不錯,我挺喜歡的。”
“行,你啊,就知道看人家的長相。”
“讓你爸爸他們替你驗驗他的人品怎麼樣,有沒有真心不好說,起碼面子都要過得去。說來,其實修澄那個孩子也是不錯的,就是被家裡養的太驕傲了,沒什麼上進心。”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你當真就一點兒都不偏向他?”嶽溪有意無意地打聽着。
“什麼?”宴如驚認真思考了下,“可是他不争氣啊,而且從小一起長大也并不能代表什麼。”
“這才幾個月啊拿了幾十年的股權一下子就叫人家搶走了,要不是半路殺出來個言斯年,我看言叔叔他們家也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那倒是不至于,不是還有你這個機靈鬼呢嗎?”嶽溪寵溺地刮了下宴如驚的鼻梁,“真給了他管不動的話,到時候還有你,還有你哥,不至于沒落的那麼快。”
“噢!”宴如驚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那是不是言斯年不回來就最好了,到時候我直接把他們言家的資産吞了,全都帶回來。”
“欸!這話可不許胡說,等叫你言叔叔聽見了像什麼樣子?”
“我又沒在他面前說。”宴如驚撒着嬌,讓嶽溪再說不出什麼怪她的話。
宴如驚扶着嶽溪邊說邊慢慢散步走了回去,早餐上桌很快,宋昱還算是會說話,宴如驚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那陣他們都聊了什麼,但此刻看,應該是對宋昱的印象還不錯。
隻有宴瓊,對着他還是一副冷臉。
宋昱率先給宴瓊敬茶,“上次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錯,這次特意過來給哥哥道個歉,還請哥哥别怪我。”
一口一個哥哥的,叫的可真順嘴。
宴瓊牽了牽唇角,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宴如驚。
宴如驚拿着筷子的手稍頓,兄妹多年,能讀出宴瓊眼神裡面的含義已經是基本的默契。
他那副模樣分明是在說——“瞧瞧他,裝成什麼樣了都。”
“……”
宴如驚不說話,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模樣。
宴瓊也起身,拿着杯子跟宋昱的碰了下,“沒事。”
這話,其實不太給面子,也不說接受不接受宋昱的道歉,也沒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旁的宴柏莊感覺到奇怪。
宴瓊的交際水平他是知道的,上次宴會上打人的事情他也有聽說。
當時隻說是為了言修澄氣不過,他感覺不太對勁卻也沒細問。
現在再看,這裡面似乎另有隐情。
他開口打着圓場,“好了,都别說話了,快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宴如驚一直沒說話,埋頭吃着自己碗碟裡面的東西,忽然面前桌上出現一小碗甜湯,是宋昱給她盛的。
稍稍擡頭看了眼,宋昱又拿了個湯勺給她放進碗裡面。
真是的。
這可是她家,他忽然過來拜訪不覺得突兀也就算了,竟然還伺候上她了。
心可真大。
早餐很快結束,宴如驚和嶽溪一起,帶着宋昱和宴如星去院子裡面給燈籠寫燈謎。
嶽溪關心着宋昱,“斯年啊,今天中秋節,怎麼不在家裡和家裡人一起啊?你過來我們家,你父親沒意見?”
“沒有,”宋昱握着筆杆在紅色的紙上寫下幾個字,“我父親和哥哥今天去參加了個慈善活動,也都不在家。”
聞言,宴如驚的眉毛跳了下,她連忙問,“你不用去嗎?”
宋昱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神稍頓,“本來是要去的。”
“有個挺重要的客戶隻有今天有空,也去參加了,應該過去跟他聊上兩句的。”
“那怎麼沒過去,反倒是來我們家蹭飯了?”宴如星的态度不太禮貌。
嶽溪瞪了他一眼,“怎麼說話呢?”
“我又沒說什麼。”宴如星癟了癟嘴。
嶽溪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因為宋昱這番話,本來不必說得這麼清楚。
如此故意,倒像是專門說給誰聽的一樣。
嶽溪盯了一眼宴如驚的方向,後者正抿着唇一言不發地把一張剛寫好的燈謎擱到一邊。
“這樣啊,不過讓修澄他們去應該也一樣的吧,畢竟你們都是一家人。”
“趁着我們家人齊,你能過來坐坐也是好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宴宴也是難得主動邀請我過來。”
“是吧?宴宴。”
忽然被宋昱喊到,宴如驚握着筆杆的手顫了下,她牽動着唇角笑笑,“是啊,婚約都定下來了,自然是要找機會見見長輩們的。”
“這點禮數,他很明白的。”
擡眸,剛好對上宋昱的視線,宴如驚毫不慌張地迎上。
他幽深的瞳孔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深邃和質問,宴如驚下意識抿了抿唇。
倒不是心虛,這麼多年了,她說的話從來都是半真半假的。
隻是,這次好像被宋昱發現了。
真奇怪。
她覺得自己演的還挺好的,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他猜到?
宴如驚手指輕輕勾着宋昱的,捏着他的指腹,眼尾稍稍吊起,明眸含着膩人的笑,“怎麼了?”
“沒什麼。”宋昱回握着宴如驚的手,“來看看這個燈謎出的怎麼樣?”
“晚上才能猜呢,到時候還得比誰猜出來的多。”
宴如星附和着,“是呢,每年都是哥猜别人猜的多,偏沒人能猜出他的,今年還不知道什麼樣兒。”
今年,和往常也沒什麼兩樣。
左不過是多了宋昱一個人,飯桌上多了雙筷子的事。
晚餐前幾個小輩便聚在一起吵吵鬧鬧地,晚餐後又一起看了場煙花。
紅黃色的煙花交織着從地面躍起,飛速沖到月亮底下再轟然炸開,一簇接着一簇,放了半個小時都沒完。
宴如驚忽然感覺有些累,她拽了拽宋昱的袖子,待後者低下頭後墊腳湊到他耳邊,“我想回去躺一會兒,你今晚要回家嗎?”
“晚點再回,我陪你上去。”
宴如驚點點頭,拉着他悄悄轉身回屋上了樓。
她的房間正對着煙花綻放的那一邊,到了樓上還能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大片的落地窗前是煙花掉落的景象。
“真是的,在樓上看不也一樣嗎?非要在下面站那麼久。”
她擡手揉了揉額角的位置,撥弄着裙擺坐在陽台的小沙發上。
“站在現場可能更有氛圍一點吧。”
宋昱跟在她身後把房門輕輕合上,緩步走進來站在她的身側。
“你随便坐。”
“不用了,”宋昱拒絕,他抄着兜站在落地窗前朝着外面看,“這兒視野不錯。”
沉默片刻,宴如驚聽着耳邊一陣一陣的煙花炸裂的轟鳴。
擡頭,花花綠綠的光映在他的半邊臉,她笑着問,“今天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看得出來,你們家人的感情都不錯。”
“宴宴。”宋昱忽然喊她。
“嗯?”宴如驚歪了歪腦袋,仍然盯着他的側臉端詳。
忽而宋昱轉過頭來,“跟你說個好消息。”
“什麼?”
“雖然我今天沒去那場慈善活動,但是那個項目最後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裡。”
“為什麼?”宴如驚幾乎是下意識問。
片刻之後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些,連忙撇過頭掩飾着。
“你不替我高興嗎?”
宋昱扯了扯唇角自嘲般的笑笑,“就算不替我高興,是不是也得對言修澄感到失望啊。”
“那麼好的機會你都給他了。”
宋昱走近幾步,擡手将宴如驚的一縷長發捏在指尖。
“啧,”他語氣中帶着幾分遺憾似的,吊兒郎當地調侃着,“他還是沒能抓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