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說他在醫院時,她确信他是真的骨折嚴重了。
問到醫院地址,她利用午休時間跑去醫院看他。
她到時,他人正歪身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端着手機在計算着什麼。
看到她走來,他把橫在長椅上的一條腳放下,給她讓出個位子。
蘇橙月在旁邊坐下,視線在他左右膝蓋上來回流轉,不知道他傷的是哪一邊膝蓋。
她擔心問道,“你的膝蓋有沒有好一點?”
她猶記得上次談到打籃球時,他流露出的興奮,這要是傷得重不能打球怎麼辦呢,萬一他有打球的打算那豈不是很可惜?
要知道,以往就有好些因為受傷而不得不放棄打球的學長,後來隻要談到哥哥打進了總決賽,他們都會既羨慕又惋惜。
林燕翔雙手墊在腦後往牆壁靠去,散漫道,“廢了。”
“啊?”
“……真的假的?”蘇橙月不信,伸手戳了戳他的膝蓋骨,輕輕的。
林燕翔一動不動坐着,看她伸手戳自己的膝蓋,又面無表情望向天花闆,突然問她一句,“帶了多少錢過來啊?”
“就六百多,”她拍拍腿上裝錢的小布袋,“我全部的零花錢了。”
“太少了,”他一臉嫌棄,“不要。”
“行吧,那就等我存夠一千再還你,不過很慢很慢的。”
“誰要等你啊,”林燕翔切了聲。
這時對面的病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道瘦弱蒼白的人影站在門口。
她對這邊的林燕翔叫了聲“哥哥”,扶着門框打量蘇橙月。
林燕翔看到她後站起身子徑直走過去,步伐自然而矯健,沒有受傷的痕迹。
蘇橙月也站起身來跟過去。
主動跟林念打招呼,并自我介紹。
在說明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時,林念對林燕翔叉腰叨叨念,“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哈哈哈,可是我沒有叫她過來啊,她自己送上門的……”林燕翔瞬間很慫,放低姿态,生怕氣到林念。
“還說,”林念咬着沒什麼血色的嘴唇,“人家都帶上全部身家了,難道還不是因為你又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嗎?”
在一旁的蘇橙月看到林燕翔在他妹妹面前完全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不禁失笑,“是我自己帶過來的啦,你别生氣了。”
“橙月姐,你不用太理會我哥說的話,其實他的膝蓋就破了點皮而已。”
“這樣啊……好吧。”
蘇橙月看向林燕翔,他正笑嘻嘻地撓着後腦勺。
林念轉身回病房,病怏怏地躺回床上去。
對沒一點正形的林燕翔道,“哥哥,你快回學校去吧,我沒事了。”
“嗯。”
“記得答應我的事。”她提醒。
“知道了。”
林燕翔不是很放心她一個人在醫院,但還是聽話照做,離開她的病房。
出到醫院外面,林燕翔突然一本正經地問蘇橙月,可不可以幫忙輔導作業,算是抵那一千塊。
蘇橙月很爽快的答應了他。
他進泊車區把電動車開出來,拍拍後座,示意她上車。
蘇橙月上車,接過他的頭盔戴上。
他在前面說,“我準備進俱樂部打籃球了,聽說終極對手是你哥。”
“所以,我要是把你哥打敗了,你還會真心給我輔導作業嗎?”
“當然。”
“為什麼?”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籃球确實是他的最愛,但籃球不是第一重要。”
林燕翔沉默不語。
連那翩動不止的風也逐漸平穩起來,像是一夜之間突然變長大的小孩。
“有錢人就是好,可以視金錢如糞土,打比賽的時候也能一心一意的想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什麼嘛,”蘇橙月不認同他酸溜溜的想法和諷刺,“我哥,可不是那種人喔。”
“你根本不知道他赢比賽是為了什麼。”
“我怎麼可能知道。”
“自由,”蘇橙月說到蘇戰的夢想,總是能感到心疼,“因為隻有赢了比賽,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哈哈哈!”
對于蘇橙月的認真,林燕翔在聽完後卻縱聲大笑起來。
而且是怎樣也忍不住的那種笑。
“你笑什麼?”蘇橙月有點生氣。
“哈哈哈,你哥他缺自由嗎?”林燕翔笑得更過分了,“拜托好不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人人都有自由的,哈哈哈!”
“你不懂,我也懶得跟你說。”
“呵呵,你還真是又純又傻。”
“你再笑話我,我真的生氣了!”蘇橙月隔着頭盔敲打他的頭。
“哎,那你說說看他要什麼樣的自由?”
好像他的自由比别人高一等級似的,這倒是令人好奇心泛濫了。
“為了擺脫窒息的愛,”蘇橙月說,“這就是我哥想要的自由。”
林燕翔噗嗤一聲,笑得比剛才還大聲。“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缺愛了,我真的共情不了窒息的愛是個什麼感覺。”
“算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蘇橙月緊緊閉上嘴巴。
當一個人被愛淹沒在汪洋裡的時候,是真的會窒息的,但是又有幾人能體會?
更别提讓人理解了。
“我知道冠軍總是想在一般人那裡顯得自己特别點,但也不至于這麼出奇吧?為了這個夢想去奪冠的人,多少有點天馬行空的感覺。”
“這不是天馬行空,而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就像你剛才說的,缺愛的人又怎麼能理解得了被愛淹沒的窒息感呢?”
“人一旦窒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想要沖破水面,去呼吸一口空氣。”
林燕翔從後視鏡看蘇橙月,那頭盔裡露出的兩顆眼睛異常認真。
他知道她沒開玩笑。
但從小缺愛的他,卻很渴望能得到一次被愛淹沒的機會。
他倒是想嘗嘗那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