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度凝視了小藏好一會兒，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不作僞的關心。他想，既然有人願意傾獻出他清澈的毫無保留的目光，自己也許不必像一隻死不開竅的老蚌一般封閉。

于是他輕輕地說：“父親死了，我在人間自然便孤苦無依了。”

小藏像是吃了一驚，連魚也不再吃。

不過他轉頭想想，想起從前随度講櫻桃樹的故事時說過，他母親是魔，父親是人。

凡人壽命一般不過短短幾十載，想來随度父親已逝也算是意料之中。

于是他的手輕輕搭上随度的手背，道：“從前我也在大界四處流浪，以後你跟我作伴，無論去哪，都不算孤苦無依了。”

随度盯了一小會兒自己手背上白細的手，慢慢反手扣住了，低低地嗯一聲。

小藏不願看到随度情緒那麼低落，随口轉移起話題，“那咱們何時去人間啊？我等不及想吃好吃的了。”

随度扣着小藏的手緊了緊，做出了一個不太像承諾的承諾，“會去的。”

“等你這次身上的咒消了就去嗎？”小藏有點眼巴巴的，說着說着真的很有些心生向往了，“算起來，就算算上今日，也隻有兩天了呢。”

随度呼吸一滞，面上卻不動聲色，“昨晚你不是才說小青天要變好了麼。不是很喜歡這片混沌？怎麼現在這麼急着去人間。又不想小青天變好了嗎。”

小藏急道：“我當然想讓小青天變好啊！”頓了頓，“我隻是看着星星出現了猜的嘛，小青天如果真的能變好我當然是開心啊。”

緩了緩，他聲音變小了些，又像是在跟随度商量，又像是在害羞，“再說，小青天能變好，跟我們去人間又不沖突。我們去人間玩夠了就回小青天來，小青天是......”他很不好意思似的，“......是我們的家啊。”

聽到最後一句，随度眼中終于起了波瀾，但不說話，隻靜靜地看着小藏。

小藏看随度不回話，以為他不滿意不喜歡這樣的安排，便有些慌亂地開始推銷起來，“小青天裡白天天空總是藍藍的——”

才說一句，他看看現在灰蒙蒙的天空，自知自己說得不對，便改口道：“從前小青天好的時候，白天裡天空總是藍藍的，夜晚天上很多星星，晚霞和晨霞有時候是紫色的，有時候是橘色的，都很漂亮，這裡的水很清，花很香，連果子也香香的。這裡也是我學會化形的地方，而且，而且......”

小藏看了随度一眼，“而且這也是我遇到你的地方啊。”

随度不說話，小藏忍不住有些忐忑地問道：“你覺得這裡不好嗎？”

随度還是不說話，小藏終于是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

小藏心裡想，原來随度不喜歡這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任自己說破嘴皮也是不管用的。

忽然聽見随度的聲音：

“不。我覺得很好。”

小藏擡起頭，不解對方的的長時間的猶豫，“那你怎麼......”

“我隻是沒料到，”随度聲音很穩，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你說這裡是我們的家。你已有了與我組建家庭的打算麼。”

小藏這回是真的有點不懂，他從沒聽過這說法，但是他不想再被随度當作什麼都不懂的笨蛋，于是一開始憋着不吭聲。

可是不懂裝懂實在不是他擅長的事情，所以他隻憋了一小會兒，忍不住問：

“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不就是我們的家麼？家......還需要組建？組建家庭是什麼意思啊。”

“嗯。”随度握緊小藏的手，換了個小藏聽得懂的說法，“就是你我成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