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甯聞言一愣。
餘慨然此言正戳中随甯心事。
随甯近來心中煩雜尤甚,除了負血契遭反噬,另一件事,便是這個。
事實上,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記憶中似乎有一片是空白的。
記憶斷片的終點在很多很多很多年前,自己的生辰那日。
那個時候的自己,很年輕,大約隻有十七八歲。
那日師傅随傾将自己叫去,說祝自己生辰快樂,自己高興極了,師傅也似乎是高興極了,說該喝些酒慶祝一番。
于是師徒二人喝得大醉,再醒來,随甯就發現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腦海裡隻恍惚記得師傅把酒杯遞給自己的零星片段。
本以為不過是醉酒忘事,忘記的大概也不過是些瑣事,随甯本就不甚在意,又千百年過去了,曾經的微小茫然也漸漸在心底塵封。
可是——
近來......曾經以為不過是瑣事的、丢失掉的、多年前的記憶,開始偶爾在随甯的腦袋裡閃現一些畫面。
或是短暫的片段。
比如,好像有人明明受傷了,卻還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他對自己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比如,還是那人,語氣有些快地對自己說,“随我一同去燈會。”
這些片段裡的人明明看不清容貌,但沒由來的,随甯就是知道,那是同一人。
又比如,他低聲對自己說,“喜歡。”
他緩慢地說,“明日......你能再來這片湖畔嗎......我在此處等你。”
這人......到底是誰?
最近随甯因這閃現在腦海片段的人心亂不已。
實在是......很想想起來。
餘慨然使了個氣波,漂浮在空中的竹節晃動起來,裡面的水聲嘩嘩作響。
“魔主,想試試麼。”
随甯心思回轉,将目光深深落在餘慨然身上,道:“你道這是明水,明暗河的水?此水能助我找回記憶?”
餘慨然與随甯對視,“正是。”
良久,随甯有些艱澀地開口,“你的意思是......我之前服用過暗水?”
對于自己記憶的缺失,随甯之前不是沒往服用過暗水上想過,隻是——
随甯想不通自己為何要服用,若不是自己主動,那是被人......
可誰又能輕易近自己身,或誘哄或強迫自己?
随甯想到了一個人。
其實以往,也并非沒有往他身上想過,并非沒有蛛絲馬迹......
隻是......将自己一個無母無父備受欺負凄慘至極的野孩子救下、将自己養大又對自己傾囊相授的那個人,讓随甯如何願意去懷疑?
大抵不過是些不重要的記憶吧。随甯自欺欺人地過了這許多年。
隻是今日,餘慨然帶着明水過來,戳破了随甯這千百年的自欺欺人。
餘慨然慢慢道:“魔主既好奇,不如飲過此水,便一切明了了。”
随甯靜靜地凝視着餘慨然,她并非不知餘慨然有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