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平兀轉頭,将目光落在遊熠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過,片刻後眼裡迸發出仇恨的光:
“你是天主?”
遊熠自然不屑于否認,道:“是。”
陶平兀似是深吸了幾口氣,小小的身闆裡胸肺都在欲蹦而出地震動,強行壓抑住心中滔天的怒氣與恨意,也壓抑住眼眶的酸澀,擠出幾個字,“你還敢問為什麼?”
遊熠蹙起眉頭,見這小孩一副恨極自己的模樣,不由得也仔細思量起來,不知自己是何時跟這小孩結過仇怨。
隻聽得那小孩大聲道:“若不是你,我怎會家破人亡,無家可歸?!”
小藏喃喃,“你不是說.....你從小便是孤兒嗎......”
随度輕輕道,“自然是騙你的,”随度很輕地歎口氣,“你太好騙了。”
陶平兀見随度開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道:
“随度,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當上魔主這幾年管過魔界的事嗎?你知道我們這些底層小魔的日子過得有多苦嗎!”
“你知道我們一家想上這魔靈山渡化成魔,是如何千難萬難麼!”
“娘親和父親的資質一般,五百來歲才攢夠渡魔的修為,可他們七八年前就提交申請了啊!你上任以來,管過這些審批事宜嗎?可叫我們好等!!”
“好不容易今年我十一歲,大抵攢夠了修為,這次核守的魔将見我根骨精奇,大概怕我日後出人頭地有所作為,便為我放通了權限。我又央着他放我娘親父親一道進來,說了無盡的好話,送了無盡的禮,他才同意了。”
“哈哈,原來立刻就能進來了!當時沒想通,被狂喜沖昏了頭腦,現在回想隻覺那些蹉磨的、殷殷等待的七八年時光真是個笑話!”
随度聽着陶平兀這一聲聲控訴,心神震動,垂下眸子,沉默不語。
他當然有許多可以反駁陶平兀的,比如這魔主之位并非他自願,何以需得他來對魔界負責雲雲。
隻是,他自從小青天出來,打定主意要擊退天界、以求争取廢除血契的籌碼後,開始親自着手處理魔界事務。
不過短短三個月,便見了太多太多魔界内部的龃龉與肮髒龌蹉,他知道面前這個少年所言非虛。
同樣是可憐人,此刻實在是對這少年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陶平兀那邊還在繼續,“當時我們全家隻覺得這是天大的喜事,一家三口都要渡魔了,怎能不歡喜?誰知......”
說着,陶平兀毫無征兆地大滴大滴淚珠滾落,砸在石台上,他低低道:
“誰知,再也出不去了。”
“我都沒看清娘親父親到底是被哪方的人殺掉的。”
陶平兀的聲音很輕:
“我沒有家了。”
“我變成孤兒啦。”
然後,與他輕到塵埃裡的聲音截然相反,他猛地将那靈脈竭力一扯!
靈脈大概是受到極大的威脅,若真是盡根離開石台,靈根便毀了。
或許是出于自救,或許是想對自己作惡的人進行反抗。
靈脈霎時由内而外地發出極強盛、極耀眼的純白盛光,伴之而來的,是劇烈的沖擊力。
它想将陶平兀撞離出去。
哪知陶平兀此番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想跟這一幽谷的人同歸于盡,被力與光沖撞得肢體扭曲,五官盡毀,魂魄遊移,靈識動搖也死死地不放手。
靈脈一點一點地在脫離石台,而它應該也是感受到了真正的生命的流逝,爆發出來的光與力更強更烈,直沖人心靈與肺腑。
叫人下意識地想要逃離。因為如若再不使盡能耐離開,怕是會墜入萬死不複之地。
此刻,一道身影逆道而行,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