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傳說的開頭大都是如此。很久很久以前,在黃沙海的腹地深處有一群遺孑。在那開天辟地一劍過後,消逝地流沙王朝留下的遺民們,他們是僅存的流沙之子。
流沙之子是當時流沙王膝下第三王子和第四公主帶走的親信。他們不滿王的瘋狂,也因為兩人不能公世的關系,于是遠走他鄉。等他們帶着自己的孩子和親信的孩子歸來認祖歸宗時,流沙王朝已經隻剩流沙了。流沙将過去的一切都埋葬,無論是愚蠢的野心還是無辜的子民,通通卷入了流沙之中,化作過往的幻影泡夢。
遺民們在嘯界獸的屍骨上重新建立家園,并取名為巴立塞,意為希望的搖籃。但是流沙之下的怨恨卻從來沒有停止。
日夜滋長的怨念在地下孕育更大的邪惡,地上部落裡偶有的惡念也會化作地下的養分。于是魔宮在地下誕生了。
誕生的瞬間,魔族便從流沙之下鑽了出來。巴立塞部落一度早到血洗,成為養料。若不是那日恰好有曆練的宗門迷路,路過此地,恐怕巴立塞就會這樣就此覆滅。
當時的宗門和巴立塞的可汗一同努力,犧牲了巴立塞無數戰士,才勉強将魔族殺死。但當時的殺死并不算真正的殺死,死掉的隻是□□,魔靈仍然在迷宮的魔繭裡呆着,死掉的是當時的半身。
于是,宗門的大師兄長錦與當時的可汗尼姆,兩人攜手闖入流沙之下,本意想要破壞魔靈。但是魔氣對他們危害太大,他們沒有護體的罡氣,也沒有排除淨化的手段,眼看魔靈就在眼前,卻連魔物的攻擊都抵擋不住。于是兩人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尼姆以身殉道,獻祭肉身變成封印魔靈的膜;長錦護法,并同樣以血肉作封印,作護住膜的繭。兩人永遠消失在了流沙之下,卻換來了巴立塞千年太平。
但再堅固的封印都會有松動的時候。當黑發黑眸的嬰兒從流沙中爬出來時,便是那魔族重返人間的象征。
隻是,嬰兒似乎真的沒有靈智。他一片空白的世界裡,出現了一個女孩。女孩坐在一根骨頭上,将他從流沙中撈出來。
從此以後,她是卓瑪,他是可汗;她是阿姐,他是阿弟。兩人兩小無猜,逐漸長大,卓瑪卻發現這個阿弟的成長速度有些與衆不同,短短一年便與自己年紀一般大。族中猜忌不斷,認為是穢物,想要斬草除根,直到當時的老可汗出現。
老可汗抱起男孩,描摹男孩的眉眼後,高聲宣布他是下一任可汗。
卓瑪曾問為何。老可汗隻說,如見故人歸。
這句話,卓瑪和男孩了解到曆任可汗故事後,才知道什麼意思。
男孩成長很快,在女孩十五歲時,便已步入中年模樣。他于是很快接手了老可汗成為新任可汗,然後在日夜地守衛中,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應該不是人類,并且自己來自哪裡。他依照直覺,進入了流沙之下的王朝遺址,在那裡,綠色的火團害怕他,倉促逃竄躲避;而他,隻要靠近那個宮殿,便感覺心髒無比滾燙炙熱……他明白了,自己的出身。
魔靈會孕育肉身,肉身與魔靈結合便是魔族。上一個肉身被毀後,魔靈等待千年,終于又等到了誕生肉身的時候。封印松動,他無法憑現在弱小的肉身突破出去,隻能将一片空白的肉身送出,到上面的部落去吸收惡念成長,來滋養自己。沒想到被卓瑪撿到,這具肉身又神似當年的尼姆可汗,于是肉身被養的很好,正直,沒有邪念,甚至想着除掉魔靈。于是,一個周密的計劃在他腦海裡誕生。
何不借人之手,除掉魔靈,永絕後患呢?比如卓瑪過去帶回來的,那個一身正氣的小姑娘。雖然隻現身刹那,但也既約定日後一定回來看望,那麼不如等成長些再來也不遲……
“不過沒想到,再回來竟然已是五年之後,還帶了一個純靈體的小家夥。”可汗坐在某個木屋裡赤裸上身由着卓瑪上藥,同時講述着一段漫長的故事。
而這間油燈照亮的木屋裡擠了五個人。守在門口的阿西,坐在床椅子上的可汗,給可汗上藥的卓瑪,以及躺在獸皮床上一臉無語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的淩安懷,和坐在另一張床上打坐的封琚月。
淩安懷轉頭,瞪着可汗罵罵咧咧:“你這神金有事相求能不能直說,啥也不說就扔人!你這樣讓我們什麼準備都沒有,和送我們去死有什麼區别!”
可汗聞言隻是垂目,半晌才說道:“這本就是送人去死的活。我賭的是你們身上的希望,但沒賭你們能活着回來。死了,我會有别的辦法;活着回來,就算沒能鏟除魔靈,你們也算是得到了曆練。”
“單純的利用呗。”淩安懷聞言竟難得沒有接着生氣,而是相當平靜地同可汗對話。
“沒錯。”可汗點頭。
卓瑪聞言閉上眼睛,在可汗背後相當用力地拍了一巴掌下去:“藥上好了。我和阿西去給你們弄些吃的來。”
可汗吃痛,呲牙咧嘴。但在卓瑪走後又迅速恢複冷臉,盯着那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淩安懷。
“恨我?”
“怎麼恨?巴立塞的救世主恨巴立塞的可汗?抱歉我恨不起來。”淩安懷說的隻是表面話。說實話她不是很在乎這些,除了一個為禍人間的隐患,還讓她過了一把救世的瘾,可是滿足夠了她學生時期所有幻想。
就算這是被利用為人間除禍患。她也恨不起來。
可汗沉默了。他想過,封琚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沒想到這話也能從淩安懷嘴裡聽到。這兩人都是行大道之人。
“而且,利用關系才是最穩固的,我也利用了這次機會,讓你們部落欠我們一個大人情。未來有用的上你們的時候,你們都得給我赴湯蹈火。”淩安懷稍微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着,就感覺全身劇痛。早知道就不裝逼挨劍了,那貴的要死的療傷靈藥她居然一個不剩了。
可汗聞言哈哈大笑,起身披上外衣:“那定是必然的,淩小友。那我先出去告知族人喜訊,兩位就先在這裡好好修養,有需要的,盡管拜托我。”
“噢,那你能去覆砂之海西境,幫我找冰系的靈植嗎?靈物也行,我記得那裡有個仙人遺境。”
“哦哦,那個地方。我說怎地有動靜,應該是你們宗門的人在那裡曆練。我記得那個地方,回頭給你們帶回來。”
“那就謝了。”
木屋的門關上,淩安懷便疲憊地阖眼。在地下的空間靠着淨化魔氣恢複了身體,還突破了境界。要不是之前吸收了靈髓,恐怕她這個辟谷期隻怕是境界虛浮,不達标啊。積累了一身疲勞不說,還又被震又被踢的,這邊的醫巫檢查一看,媽呀,左手小臂斷裂,虎口震裂,肋骨全斷,内髒全部内出血,還伴有輕微腦震蕩……放在現代不得是一場大手術啊。這裡就靠着喂點靈藥,塞點補充靈力的藥液,再讓木靈根和水靈根這兩種自帶治愈屬性的修者給她整點法術,半天時間她就好了一大半,估計今晚就又活蹦亂跳了。
“你還好嗎,要不要喝點水。”封琚月已經結束了打坐,正站在一旁倒水。
“麻煩你了。”淩安懷現在還動不了,動兩下就疼得慌,那藥可治傷不治痛啊。
封琚月端來水,扶着淩安懷起身,照顧着她把水喝下後卻坐在床邊沒有離開。
好尴尬好尴尬……躺在床上的淩安懷腳趾死死抓着被褥。
“你不該向我解釋一下嗎?淩安懷。一直幫我到底是為什麼。”封琚月直勾勾地盯着淩安懷,手也扣住淩安懷的手腕,生怕她離開。
“那你呢?幫我又是為什麼?”淩安懷毫不猶豫使出了反問法逃避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