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刺頭的帶話題，帶勢頭，但也很明顯極具煽動性。目的就是讓雙方敵對起來。

但又不能真的動手。導火索有了就行，真的動手隻怕傷亡更多。

畢竟要做的是拖時間。

剛喊完那些口号，兩方氣勢一下點燃，開始飙口水話消耗火氣。于是封琚月又帶着人，開始出來充當和事佬。因為主要群情激憤的，就是那些修為不是很高的修士。

而仇今歲也很配合出來阻攔。就這樣像用籠子隔着吠叫的犬一樣，其實若是撤銷籠子，也不會真的對咬起來。就是這種單純有人攔着，他們才好發洩。

淩安懷已經找到了大門，她觸摸到那扇很明顯門形狀的牆時，追雲便提醒她回憶當時給她的圖案的形象，要盡可能詳細。于是努力回憶後，當圖案在她腦海裡清晰出現時，石門竟然緩緩地向上升起打開，而映入眼簾的，也是一處極其靜谧的空間。

洞窟中間有一台座，台座中間放置着一把白色的短劍。而短劍下，是一汪藍色的泉水。

這些是靈髓積液，對淩安懷來說是最好的補品和修煉材料。但她卻舀起來，直接遞給朱寒青。

“安懷？這是做甚？”

“這是雲上仙人留下的。仙人洞府，自然含帶有仙氣的。你試試，看能不能緩解你體内的毒。或者能壓制也算好的。如果有效，天南海北我都給你尋來。”

淩安懷說的真切，可朱寒青卻沉默了。

她的母親和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天南地北為她尋來解救法子呢？仙人的東西她早已試過，隻是不行的東西，仍然不行。毒還是擴散到了她的五感。

最先失去的，是她的聽覺。後面慢慢開始，便是觸覺，嗅覺，味覺，雙腿，視覺，聲音。現在，已經到了她的五髒六腑。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

已是，回天乏術了啊。

“安懷，放我下來好嗎？”

淩安懷聽話，将朱寒青小心放下。

剛剛吸收了靈力的朱寒青，現在是可以正常行動的身子。隻是她常年卧榻或坐輪椅，腿部肌肉已經開始萎縮，走路磕磕絆絆，但她仍然堅持站直。

她擡頭，看向淩安懷。

淩安懷的頭發像承天峰的雪一樣白，眼睛像承天峰的霜一樣冷，皮膚像承天峰的冰一樣透。也有她眷戀的靈修院的味道。

她多舍不得啊，可是又不得不離開啊。

她拖累了父母和靈修院太久太久，虧欠了衆人太多太多。

她也想活啊。可現在，想沒用啊。

“安懷，再同我說說故事可好？”

淩安懷捏着拳頭，默不作聲。她視作唯一希望的朱師姐，宵雲宗這個劇情舞台裡她唯一可以暢所欲言的朱師姐……她其實明知道的，朱師姐注定早早病死。

“師姐……師妹嘴笨，說不出故事了。”

其實，見面的時候她就知道朱師姐會死。因為朱師姐是一個完全沒有被提及的存在。文中介紹靈修院時都提過有幾個師兄師姐，介紹宗門弟子數量，介紹宗門長老，唯獨沒有提到過宗主之女，也沒有提到過有養在靈修院的人。一次沒有。死亡是她命中注定的設計。

毫無存在感的将死之人，淩安懷自然可以敞開心扉毫無保留的交談。因此也完全沒有思考過，萬一生出情感來如何。

“說說吧，我聽的機會不多了。”

“…好。”

在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沒有夢想，日子得過且過的小女孩。她小時候的夢想是當醫生，因為這樣就可以治好爺爺奶奶的腰酸背痛，治好外公外婆的各種綜合征；上了初中，她的夢想是當老師，因為她覺得這樣很威風，也可以幫助迷途知返的人走上正途；上高中，她沒有夢想了，她隻想着讀書，因為家裡人要她讀書，同學老師要她讀書，社會也要讀書，她沒有空再去做夢了。終于女孩上了大學，可是她也還是沒有夢想。直到有一天，她掉進了一個神奇的地方，這裡的人會飛，會噴火，會結冰，一切的一切都像話本子一樣，那時她的夢想，是飛得最快的人。

“那現在呢？她的夢想是什麼？”

“現在。她希望你活着。朱師姐，你早就知道我不屬于此地了，對嗎？”

朱寒青點點頭，捧着淩安懷的臉，望着淩安懷頭頂的發簪，手指擦拭淩安懷眼角的淚珠。

“因為你說的話總是很奇妙。有時你說話控制不住會蹦出來我完全不理解的詞，你房間裡的玩意和擺設雖然不懂是什麼，但全部視作一個整體，不難看出你在還原着誰的房間。一個，和我們這裡風俗文化完全不同的世界的房間。或許你來自那所謂的極北之北吧……”

“嗯……對，對……師姐，你真敏銳。”

“是你對我說的太多了，安懷。”

淩安懷擁抱了朱寒青，沒有對她吐露一點自己思念家的情緒，也沒有再說想要救朱寒青的話。給予朱寒青任何希望，都太過殘酷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傷害朱寒青的行為呢？

浸潤月光的短劍投射出的月光照在淩安懷臉上，淚珠在她臉頰上如同璀璨的珍珠，一閃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