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闌子和李摩诃這倆人就算是倒黴也在一塊。兩人同時掉進了一片猩紅的血池裡,其中腥臊味十足。李摩诃水性比忽闌子好,她稍微适應後便忍耐住那股腥臊味,埋頭潛入血池裡,将那不會水的忽闌子給撈起來。
漫無邊際的血池以及白蒙蒙的四周,對這等詭異的地方内心發怵。好在帶着忽闌子遊了一段距離後,終于是碰到了一塊小小的灘塗——雖然是用森森白骨累砌的,也總好過一直在池子裡泡着。
拖着忽闌子上去灘塗後,李摩诃才喘着氣,震驚兩人泡在池子裡這麼久,身上居然沒有染上一點腥臊和血色。
“忽闌子……忽闌子!醒醒!”李摩诃拍了拍忽闌子的臉,也不見有蘇醒的趨勢。
真是麻煩,早就告訴過她要好好學泳術,非要死犟不學。當時的理由是什麼來着,她居然真的聽信了就這麼由着她了。
沒辦法。李摩诃眨了眨眼睛,水珠從睫毛上顫落下來。她俯下身,一絲不苟挽起來的頭發此時因為纏水下墜,狼狽地搭在忽闌子臉上。
忽闌子醒來時,腦袋還有點暈。她本就是個不會水的,摔下水後撲騰幾下便是驚厥過去,任由口鼻嗆水,不然也不會在藍海事變時,海嘯來了跑的比誰都快。
坐起身,看到周圍的空間,以及嗅到環境裡很明顯的腥臊味時,忽闌子立刻明白了現狀。她探測了一下自身,感覺到沒有大礙後,便看向一旁走來走去,似乎是在觀察灘塗的李摩诃。
“可從這些骨頭裡瞧出什麼玄機了?”忽闌子施展着剝離水漬的法訣,笑着來到李摩诃身旁。
李摩诃看向忽闌子,見她發髻歪斜,忍不住皺眉歎息:“你什麼時候能多注意些你自己的儀态。”
“此處就咱倆呢,還扯這些。那些後來的,有沒有辦法打開秘境入口都難說。”
此話也不無道理,但李摩诃也有自己的堅持。這混不吝的話,李摩诃也當耳旁風過去了。
兩人在灘塗上走了許久,看了半天沒有看出别的異常。
這裡似乎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血池子,除了腥臊味外,就隻有累累白骨。除此之外,就是白蒙蒙的天空和遠處,甚至模糊了水平面。
李摩诃欲試探這水面怪異之處,便抛下些物件扔進水中。忽闌子則用靈力試探水淵深淺,卻發現靈力難以深入滲透。不過,李摩诃扔進去的那些物件,無論何物竟都漂浮水面……
忽闌子和李摩诃兩人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驚訝,立即禦劍脫離灘塗。
幾乎是二人行動的下一秒,灘塗上的累累白骨忽然全數散架,向下稀稀拉拉陷落,被腥臊味越來越重的血水一點點蔓延吞噬。
漸漸的,那血水又推着屍骸反刍上來,那白骨竟在血水的推波助瀾下化作巨大的屍骸浪潮,骨架與零碎的骨頭片噼裡啪啦地掉進水裡,卻很快又被推上去化作那骷髅臉形狀的血紅巨浪。
忽闌子抓住李摩诃的衣襟,帶上這個還在感歎的書呆子瘋狂禦劍駛離此處。若是再停留久一些,恐怕就要被這巨浪吞掉了。
那劍在忽闌子的操持下向上升高,又向前疾速飛馳。隻是那追逐在身後的巨浪緊咬不放,紅白相間的骷髅臉張牙舞爪地蓋上來,忽闌子和李摩诃吓得臉色寡白倉皇逃竄。
“逃跑作甚?為何不戰?”李摩诃突然想到。
“不知道!就是覺得這玩意兒不妙!”忽闌子忍不住又輸送靈力加快了些,“你要不試試,給那東西一梭子?”
說幹就幹。
忽闌子用靈力延長鞭子纏上李摩诃腰身,禦劍向前疾馳卻不帶上李摩诃一并。
李摩诃在半道停下,風靈根特有的風刃旋轉攀上她的劍鋒。她半蹲下身腳掌前後分開站立在劍上。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腳下的劍太狹窄,虛浮,不穩定,根本無法讓她揮出全力的一劍。
再擡頭,看向那陰影已經籠罩下來的血水推動而來的屍骸組成的骷髅頭,她忽然,就看到了淩安懷和封琚月的背影。
被這兩道背影保護的次數,她已數不清楚。她們都是這樣,站在狹窄的劍上,而淩安懷直接踩着自己凝聚的靈力,還要分心應對外敵——她們每一次,都是這樣攔下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最開始,她們隻是籍籍無名的小宗來的,她甚至瞧不上兩人;可,雲上的大放異彩,藍海的魚死網破和絕境逆轉,應對邪教來襲時的足智多謀……短短半年時間,搖身一變,成為了他們年輕一輩中,引領在前的佼佼者。
直到去年,還是她和忽闌子呢。
于是乎,李摩诃便也隻輕笑一聲。風雲彙聚她如鏖畲門楓葉般绯紅的劍身。亦如那兩人無數次力挽狂瀾的背影一般,她懷揣着恐懼與憧憬,效仿那二人竭盡全力的揮出一劍。
她也想,揮出淩安懷那一劍,開天辟地定乾坤。
她也想,揮出封琚月那一劍,翻山倒海破蒼穹。
這一劍她揮出了十二分的力量,那一劍比以往任何一劍都要耀眼。
劍氣揮出去,摧毀進路上一切阻礙。
卻在沒入血水後,悄無聲息消散。
骷髅頭正中被切開一條巨大的裂隙,卻仍然阻擋不了前進。
威力終究不夠啊……李摩诃臉色青白地暗歎。眼看下一刻就要被吞入那血水之中,腰上地力道毫不猶豫将她拽走。
雖然扯得她内髒快要從嘴裡吐出來,但好歹也是做到了緊急避險。
忽闌子拽上鞭子,死命拉着李摩诃逃跑。
而李摩诃也在半道調整過來,自己抓長忽闌子的鞭子,禦劍追上去。
兩人逃得緊,而這白蒙蒙的空間也終于是有了些許變化。
那朦胧的白色逐漸消散,周圍的場景慢慢能看得清楚些了。
于是,也看清了這個空間真正的模樣:駭人的人形白骨累砌于焦黑的肉塊上充作牆面,地闆,甚至是天花闆,整個空間都是巨大的屍骨亡骸。
兩人吓得面色慘白,在牆面堪堪停下。又看向身後窮追不舍的骷髅巨浪,一時不知道到底逃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