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的封琚月,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她幾乎狼狽的坐在地上,全身脫力。
自那天以後,淩安懷的死就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魇以及執念。她踏山尋野,但凡能有一點關于淩安懷的消息都會義無反顧地去探索,甚至闖塗靈的地盤,她也隻是想看看淩安懷在不在那裡而已。她還打着為了天下蒼生安危的旗号……冠冕堂皇,欺世盜名。
但是,淩安懷終于還是回來了。不枉她費盡心思收集了那些東西。縛魂鎖是邪修的東西。當初打算重鑄淩安懷肉身從邪修那裡搜刮了不少寶物,這也算其中之一。
而淩安懷脖子上那個,就是縛魂鎖。至于手上的玩意則是朗歲所贈生辰禮,漂亮的防身玩意[蛇纏]:可趁人不備祭出,蛇牙之毒能使化神以下速死,當然材料的收集也全靠封琚月的搜刮。此物名為蛇纏,纏繞和束縛也是此物的一大特點,能夠纏繞人體雙手壓制靈力。本來是防身的玩意卻用到了淩安懷身上,也算她的報應。
封琚月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立刻将狀态調整回來。她迅速下樓來到露台,幾人便激動圍上來,雖然都沒有開口,但閃閃發亮的眼睛很明顯就是在問封琚月:那就是淩安懷吧。
“是她。”封琚月這次是由衷的笑了出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嘴唇由心地揚起。
這下是徹底走出來了。忽闌子感動的想要猛拍封琚月肩膀,連拍好幾下。
那十年裡封琚月都是怎樣的心情在撐着的,他們都看在眼裡。現在終于能夠發自内心的笑出來就是最好的結果。
“别拍了阿闌,有點疼。”封琚月真的很高興,平日裡忽闌子這般,她怕是直接避開,然後打岔了。
畢竟,因為自己的緣故大家已經小心擔待她十年了。這些全都得算在淩安懷賬上。想到已經被安全鎖在房間裡的淩安懷,封琚月便露出安心的笑。
“她,這十年她到底都幹什麼去了?”蘇青禾到底還是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就連一直在一旁不參與的顧修,也忍不住偏頭看過來。
封琚月聞言,睫毛垂下,遮住藍紫色眼睛裡一閃而逝的難過。
“我隻知道,她這十年都在阿古境,因為時間流速不同,恐怕就這樣度過了十年。”封琚月在這裡替淩安懷撒了個謊。她很清楚淩安懷應該是有意識要離開十年的,有可能的話甚至會更久。
蘇青禾眸光微微閃動:“此話當真?當真去了那裡?”
封琚月微微颔首,說道:“去阿古境有一方面是為了和墨長老的約定,另一方面她還沒告訴我。但我在她眼睛裡發現了上古的印記,也算證實了她去過阿古境。”
“真假!這上古印記怎麼留下的?”
在座幾人在見到淩安懷露面以後,馬上就對淩安懷進行了全方位的探查,就連淩安懷目前内丹膨脹擠壓的狀态都了如指掌。
“在裡面獲取了某種機緣吧?”顧修提出見解。
“那是怎麼刻在眼睛裡的?那氣息更像是刻在靈魂上的,很明顯是對靈魂進行了改造……”
忽闌子正猜測着,李摩诃接下她的話說:“難道是靈魂互換了?或者本源複制——”
“不可能,”封琚月斬釘截鐵,“阿古境就算有掌控者,能夠複制安懷的靈魂,那麼留下的隻會是複制的靈魂,因為那是被他人捏造之物,不可能逃過天地法則脫離阿古境。現在安懷平安返回現世,那就說明回來的是本體。”
“那上古印記又作何解釋?”蘇青禾問。
李摩诃算是最博學的,根據大家的讨論得出接近真相的結論:“最合理的說法,是兩個靈魂融合了。因此安懷也間接得到了上古的力量。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若是有意,阿古境本可以憑借那股力量強行扣下安懷的。”
衆人一番讨論下,認為這幾日應當準備好剝離印記的法陣和材料,以備不時之需。而封琚月,今日的騷動她還得給大妖樓那邊一個交代才行,便告離衆人上樓去。
“事情就是這樣,也多謝前輩肯出力,協助晚輩胡來,這才能成功抓到人。”封琚月站在一旁,一闆一眼向坐在軟榻上玩榫卯木玩具的窮奇,講述前因後果。
對窮奇這樣的大妖有所隐瞞簡直是自尋死路,倒不如直接坦白。畢竟,淩安懷的身份,隻要窮奇稍微用心思檢查一下就能發現,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沒事,小插曲。反倒是你們,失而複得一個天才更該高興不是嗎?回頭我就叫人去把她參賽名字給改了,哈哈。”窮奇顯得滿不在乎的樣子,依舊專注手裡的事情。
偌大的公堂裡,隻有簡單的軟榻和桌子,以及泡茶的炭爐以及存放招待客人用的點心櫃子。這裡冷清得不像有人常在。或許是因為妖怪對身外之物不甚在乎吧,各妖有各妖喜好,且特征明顯。
封琚月聽到窮奇的話也是松了一口氣。于是便繼續與窮奇的談話:“改名倒也不必,後續的比賽,安懷應當不會參加。”
“本人來說就行。”窮奇擺明了态度,它就想看淩安懷上台。
封琚月眯了眯眼睛,雖然和窮奇硬剛不是明智之舉,但該争取的還是得争取:“前輩,她以晚輩的話為主。這事,晚輩說了算。”
于是窮奇終于舍得擡頭,正眼瞧上一下封琚月。雖然它不想和天命之女對着幹,但是這點小事上都要和自己硬剛,它也是不開心的。
“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被迫隻能聽你的,本王還是有分寸的。”窮奇擺出妖都首腦的氣度,雖自封為王,但妖族從未承認過妖王存在。
淩安懷的名聲它也聽過,隻是從未見過本人。如此傳奇的天才修士它還非得要見上一面,不僅是想看看淩安懷的命途,更是想讓妖族也見識一下,免得人族那邊藏着掖着萬一哪天翻臉了,也還有應對手段。
看來是拗不過,是能另謀他法了。
封琚月稍微算計一下,便說道:“既然前輩這麼想見識,那不如同晚輩合作一下?人類在這邊多少生活不便,你們給行個方便,待大盛會結束,我會攜她親自前來拜訪。”
窮奇挑了挑眉,倒也是個法子。能親眼見一下,基本就可以摸清楚底細了。人類的事它過了那麼多年也還是不懂,找回來了不就行了,咋還把人藏起來?
“是個好法子。那就把她從名冊裡摘除吧。”窮奇說着,忽然想起來那日,淩安懷身邊跟着的小猴妖和那條貪玩的狐狸。
看來是個頂有魅力的,這走一遭,就給勾走了兩個妖族的魂。小猴妖是猴妖組群裡至純至善的,魂魄幹淨,自然也親近同樣靈魂純粹的人;而那狐狸,呵呵,可就不好說了。
它更想見見這個淩安懷了。
得到保證,封琚月便滿意離開。這下,淩安懷可沒得旁的事情做借口了。老老實實呆在房間裡吧。
封琚月勾起嘴角,腳步輕盈地下樓。一想到十年杳無音信,她就恨得牙癢,可是思念又如潮水,幾欲決堤。忍耐的方法,便是壓迫自己,然後發洩在淩安懷身上。
辦法是好的,但也不好受。看到淩安懷受傷,狼狽模樣她也心有不忍。可是,她這十年來承受的痛苦又算什麼呢?這十年來的努力和忍耐,在淩安懷出現的那一刻,都變成了無用功……
忽闌子也是,李摩诃也是;蘇青禾,魏槐,還有朗歲,厄穹,顧修,宵雲宗上下,大家都是,大家的哀痛以及小心翼翼都白費了。這是她淩安懷欠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