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參與白色夜遊的人極少,大多都不會像淩安懷他們那樣掐着點送船離開。況且,他們選擇的這片海岸人煙稀少,相對偏僻,或許是因為過來的路并非凡人能輕松翻越的,夜晚的樹林太密了。
篝火在岸邊的粗砂礫灘上燃燒,濃煙缭繞,火星紛飛,暗紅的光貼在臉上,滾湯發熱,一圈溫熱的火光包圍他們,縱使腥味的風,夜晚的涼,海水的潮濕也無法侵擾這一圈溫暖。
顧修稍微調整了一下篝火強度,随後掃了一眼心事各異的幾人。這一群人裡,隻有自己對過去毫無留戀,甚至沒有一點感覺。
好像隻有自己,沒有來處。
加了把火,更旺盛的火焰也亮得更盛。幾人感受不到環境的溫度變化,幾人隻是圍坐在一起,聽蘇青禾小聲啜泣,聽魏槐歎息寬慰。
蘇青禾情緒穩定下來後,接過李摩诃遞來的用丹藥磨好的藥膏,抹在哭到鼓起來的眼睛上,将紅腫抹下去後,才開口說起整件事。
她娓娓道來下,關于桃霁岚的身份,以及她與桃霁岚地合作内容,還有她探查到的關于娘娘的事情和塗靈計劃内幕逐漸在衆人眼前展開。
桃霁岚是娘娘派來的卧底。早在十年前,淩安懷其實就注意到了桃霁岚有些藏着的事情,而且對自己莫名執着這點特别符合娘娘手下的特質。但當時的淩安懷無心關注桃霁岚的動向,或許也是堅信封琚月能處理好,于是放任桃霁岚存在十年。
蘇青禾與桃霁岚接觸的時候,正好是淩安懷第十年忌日。慣例,蘇青禾來探望時碰到了前來裝模作樣吊唁的桃霁岚。當時一眼,蘇青禾便認出來桃霁岚,曾在娘娘所在的銀桂閣中見過。而桃霁岚也察覺到了蘇青禾看向自己目光異樣,二人便交手一番。
隻是蘇青禾并非主戰鬥向,因着是符修,也并未提前籌備足夠符紙,便敗下陣來。桃霁岚威脅蘇青禾要她當内奸,把消息送出來,蘇青禾沒有同意,說有膽殺了她,看封琚月會不會追殺她到死。
不管怎麼說,桃霁岚也是忌憚封琚月的,便改口如果蘇青禾願意配合,就把上界,他們幾人留在珏犽宗的東西,尤其是仇今歲的,帶給蘇青禾。
蘇青禾知道,最好現在還是答應為好。若不答應表示順從,恐怕就是毒藥伺候了。于是蘇青禾應下,給桃霁岚一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和情報,偶爾給一下放出去也無傷大雅的秘密。而蘇青禾也能旁敲側擊,得到一些娘娘那邊的消息。她假意表現意圖回歸和臣服的意思,并且願意配合桃霁岚死遁,然後得到了塗靈計劃真相的冰山一角。
而後便是妖都,淩安懷的消息如巨石投入荒無人煙的冰湖,激起千層浪,娘娘那邊潛伏的人也再度活躍起來。
“娘娘手下的人對迫害下界毫無興趣,他們有且僅有一個目的,便是淩安懷。”蘇青禾擡頭,看向靠在封琚月肩頭小睡的淩安懷。
雖然早就知道娘娘那邊對淩安懷有執着,但到這個程度,不得不懷疑淩安懷身上是不是有什麼驚天秘密,會給上界帶來巨大影響。
封琚月稍微理了一下淩安懷散下的頭發,随後問道:“詳細說說。”
蘇青禾說得有些累了,喝口水潤了潤,随後繼續道:“首先,上界遠比你我想象的龐大。上界不以國度劃分,以勢力劃分歸屬。當下最強便是浮空島上的娘娘的銀桂閣,以及墨客藍江行的飄渺樓。在上界有兩大勢力絕對不能招惹,其一是娘娘的信徒,其二是鴻澤教。雙方雖然不是敵對勢力,但都是上界勢力最龐大的群體。”
“不過娘娘的真面目我從未沒見過。塗靈或許見過,但我不曾,”蘇青禾捏了捏拳頭,“銀桂閣,能踏上去就已經是我最大的能力了。”
“那塗靈呢?那個計劃到底是怎樣的。”李摩诃迫不及待追問。
“塗靈計劃,是從二十四年前開始的。目前公開的情報是,娘娘也是同樣的純靈體。計劃培養大量的塗靈時,當時衆人隻以為,是娘娘想要培養繼承者或者想要一具全新的肉身。但培養的數量實在太多,到了十年前已經有上百規模。”
“年初時,我從桃霁岚口中得知了塗靈計劃的真正目的:塗靈不過是【真實之路】計劃的幌子,以及擋箭牌。”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眉頭緊皺。尤其是封琚月,眉頭緊鎖,對于這一句話簡直摸不着頭腦。
但蘇青禾潤了潤嘴,接着說:“在淩安懷詐死後塗靈的數量開始在下界迅速膨脹起來,甚至上界遍布許多。她們或是冒充,或是找茬,發誓掘地三尺也要把淩安懷揪出來。我曾試過潛入其中,套取情報,但接觸下……個别塗靈對淩安懷的演繹深入骨髓,個别又是恨之入骨,完全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與覺透露給她的情報有差異。封琚月沉思,難道塗靈之間知道的計劃,和娘娘對外宣稱的計劃,是完全不一樣的?為何明明同樣是娘娘手下,但情報卻如此不對等,難道還存在内外不和?
“而且巧的是,淩安回歸的消息出來後,在下界活動的塗靈的動向也開始沉寂了。”蘇青禾說不上來這種感覺,特别詭異。
李摩诃和忽闌子聽着也是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互相抓對方胳膊,抓到小疙瘩還會惡心對方的胳膊然後互相嫌棄拍打。
顧修和魏槐也如同見了鬼一樣,聽蘇青禾講述好像在聽鬼故事。這種詭異神秘的感覺,兩人吓得哆嗦。
而裝睡的淩安懷,卻從中隐約察覺到了什麼。
當蘇青禾提到【真實之路】,她就明白了一些。
怪不得那個塗靈會說,她和娘娘才是一夥的。
但是,光憑這些還不夠,她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和象征來應證她的猜測。
于是淩安懷睜開眼睛不再裝睡,而是揉揉眼皮接上蘇青禾的話:“目的達成了,現階段的行動就沒有必要了呗。”
“或許目的就是為了逼我現身,頂着我的名頭到處做事,看能不能把我這個詐死的家夥逼出來現身讨說法。”淩安懷冷聲嗤笑,态度輕蔑。
衆人都覺得這個說法靠譜些,蘇青禾雖覺牽強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理由,便順着淩安懷的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