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大意了嗎，還是太有所顧忌。淩安懷清醒後躺在榻上，茫然地注視着天花闆。她很清楚，在那場戰鬥中自己都在顧忌些什麼，以至于面對桃霁岚根本無法使出全力。

越是使用記憶裡淩安懷的招式，越會影響她的思維模式，将她吞沒，一點一點蠶食她的精神，剝奪她的主導權，扭曲她的思維模式。

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淩安懷才選擇了，在地球淩安懷判定死亡的瞬間，将真相與記憶全盤托出嗎。因為那個時候一定是無可奈何的時候。

淩安懷動了動腦袋，偏頭看向伏在一旁淺眠地封琚月。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辰，封琚月怕是一直跪坐在地上，伏在床榻邊守着。

庭院内靜悄悄的，都是那幾個家夥的氣息。宵雲宗的人也都回來了，沒怎麼來靈修院，但幾位長老在靈修院門口候着。顧修也在，想來是在解釋始末。

淩安懷擡手，想要将封琚月垂下的發絲挽至耳後時，發現封琚月眼尾紅紅的。應當是哭過。

封琚月睜開眼睛，動了動腦袋，擡頭看到目光溫柔的淩安懷，迷離着雙眼，壓抑沖動。

莫要越過那一線。

淩安懷大膽掀開被褥，邀請封琚月躺上來。

封琚月怔愣，卻見淩安懷雙眼瓷清澈幹淨，也隻得忍着繁雜的心緒，脫去鞋襪後在淩安懷身旁躺下。

“桃霁岚呢？”淩安懷問。

封琚月點頭：“不知下落。我們親自去尋了她半身無果。安插在四十二峰的細作，我也揪出來處理了。”

“這麼快。我昏迷多少天了？”

“沒多久……也就半日，隻是我閑不住，便去四十二峰洩憤。”

“這樣……我今天差點死了，也是輕敵了。”

封琚月抿了抿唇，手腕的血線現在都還沒有徹底隐下去，她也還未擺脫瀕死的不适。當時淩安懷所受的苦，她已在桃霁岚身上讨了回來。

“淩安懷醒了吧，”李摩诃敲了敲門，“你快些出來，我們有事要說。”

什麼事這麼急？淩安懷欲要起身，封琚月卻将她按下，回了李摩诃：“晚些再說，現在不是時候。”

怪的是，李摩诃聽了沒有多說，默默離開了。

淩安懷翻了個身，面對封琚月：“說起來，我們目前手頭沒什麼雜事了對不對？”

封琚月有些猶豫，但口頭仍然迅速回答：“是這樣，怎麼了？”

淩安懷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才神秘兮兮地說道：“不如去四十二峰讨個假，我們去人間遊玩幾日如何？”

于是，淩安懷第二次登上了四十二峰。

這一次她是作為陪同跟随的，那一身白混在終年覆雪的四十二峰山巅，倒是辨不出輪廓了。

封琚月去了第一峰讨假，淩安懷就在第二峰閑來無事到處晃悠。發覺這裡加了不少結界，大多都是用來制住人手腳的，或許和淩安懷敢在庭中自戕的行為有關吧。

說來朱宗主，也是在這裡……

山巅無情的冷風掀起淩安懷的頭發，她這才擡頭去看，那個當年負責審訊自己的小判官紀舞風。

“别來無恙，紀判官。”淩安懷輕飄飄地開口，好像當年之事，僅僅隻是一個過場。

或許在淩安懷看來确實如此。但對紀舞風來說卻是實打實的心理陰影。她設想過淩安懷的逃跑，反擊或者清者自清的不屑一顧，但從未想過，淩安懷會當場自戕。

那之後連着好幾月她都沒緩過來，面對庭上審理的嫌疑犯，邪修，她總會不由自主想到明明可以逃跑可以反抗的淩安懷當庭自戕的畫面。揮之不去，簡直噩夢纏身。

“别來無恙，淩姑娘，今日是來吊唁自己的嗎？”紀舞風說話沒帶好氣，畢竟那日後吓得夠嗆。

淩安懷聳聳肩，不置可否一笑。

紀舞風撣去睫毛上的冰渣，擡眼去瞧淩安懷，發覺那人竟是勝雪純白，穿那一身白衣，整個人都要融進雪裡了。

那日見着的時候，也是如此，沒有半點人形。就連眼睛都是透明的。如今看來，竟是留了些顔色。

“淩姑娘，”紀舞風上前，遞上一塊牌，“此物是四十二峰對你的賠罪。那之後，封首席為你奔走數月，将邪修的所有計劃以及長生鄉如何淪陷的證據提交，要求四十二峰以冤罪相待。此物便是封首席為你讨來的補償。”

淩安懷接過牌，原本什麼也沒有的無字牌上赫然多出一個淩字。

“這是何物？”淩安懷挑眉。

“如若日後有需要四十二峰行方便之處，出示此牌即可。”

類似那種刷臉通行證，不錯哎，正好需要。

“既然如此，那淩某就笑納了。”淩安懷得瑟地将牌挂在腰上，并揮手送别了紀舞風。

誰知紀舞風前腳剛走，後腳塗丹就從雪地裡鑽了出來，化作人形勾上淩安懷脖子：“怎地這時候過來這裡了？讓她交給你的東西，你可有收到？”

“說話就說話，别動手動腳，”淩安懷連忙把塗丹從自己身上推開，“我來陪阿月的，她來讨假。至于東西，我已經拿到了。後面我會帶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