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内容,全部都剪進去嗎?”
結束播客錄制之後,主持人有些猶豫地在連線中問。
毫無疑問,她詢問的是——
是否需要将黎無回那段無效的婚姻史直接公開?
貌似公開也不會對她的事業有什麼影響,但如果就這樣公開,那黎無回近段時日應該都會過得比較熱鬧。
因為黎無回直言不諱的性格,大部分時候也不掩飾什麼,所以她的大衆緣不算好。
一句話來說就是——愛她的人愛得要死,恨她的人也恨得要死。
主持人記得,很多人都總是喜歡在黎無回身上安些不清不楚的由頭——例如過度酗酒,過度服藥。
以及在自己母親死後請法師來送厲鬼,因為害怕被糾纏。
甚至有段時日很多人都認為……
她是導緻某位知名攝影師截肢退圈的罪魁禍首。
而在這之前——
她們原本是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情感關系也被猜忌傳播過無數個版本。
隻是當初誰也沒想到,最後是以這樣的結局潦草收場。
“沒關系。”
而黎無回的說法和每一次都一樣,
“這不是什麼大事,大衆的注意力消失本來就是很快的事情,況且……”
她動了動唇,“這已經是曆史了。”
“好吧,既然你同意的話……”
“不過,”黎無回突然又提起,“最後一句還是不要放進去了吧。”
“最後一句?”主持人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
“啊,說她漂亮的那句——”
說到這裡,爽朗得笑了聲,“因為已經是曆史,但這句話聽上去又太像是深情表白了嗎?”
“不是。”黎無回否認,“因為我不想讓她知道。”
“知道什麼?”主持人愣住。
黎無回沒有回答,“總之其他的都可以剪進去,除了這句。”
主持人識趣,沒有再問。
-
這天連線結束,十二月三十一日,黎無回收到邀約,前去參與年末某場非公開的品牌内部聚會。
聚會上的人很多,她簡單打過招呼,就端着香槟在角落入座。
其實她不喜歡這種場合。
但她不記得自己出席過多少次這種場合,甚至不記得與自己剛剛微笑着聊過近況的白人面孔,之前到底有沒有見過……
她時常表面遊刃有餘,内心卻遊離在外。
盡管已經過去三年,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刻邱一燃應該在她身旁——
她應該和她并肩,維持着同樣弧度的微笑,端和她同顔色的香槟,與不同膚色的人交流,守候着二零二四最後一秒鐘的結束……
最後再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牽她的手,到角落悄悄皺着臉,把她們的香槟都倒掉,眼睑因為酒精泛紅,像濕潤的覆盆子,在她耳朵旁邊輕輕耳語——黎春天,今天我們早點回去看《天使愛美麗》。
因為聚會上的中國人很少。
所以原本是全世界使用人數最多語言的中文,卻因此變成她們的密語。
她們本該如此。
——黎無回低眼,盯着酒杯裡餘波晃動的香槟,靜靜地想。
然後她看見魏停朝她走過來。
魏停是她目前的經紀人——東方面孔,出生在巴黎,這場聚會少有的中文使用者。
“你怎麼了?”魏停關切地問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很難受嗎?”
黎無回搖搖頭,“我沒事。”
很久以前,她記得魏停是邱一燃介紹給她認識。那時,魏停笑着拍邱一燃的肩,眨着眼睛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而如今,魏停從不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像是這個人已經徹底消失。
當然,不隻是魏停。
隻不過三年,這個品牌并沒有經曆過大幅度換血,很多在其中歡聲笑語的人,也都曾經與邱一燃合作交談過,如今她們同樣心照不宣地一同選擇遺忘。
大衆的注意力總是消失得很快。
隻要一個人不頻繁出現,不拼了命地掙紮,不浮上水面,就很容易被忘記。
黎無回不得不再次意識到,某個令她曾經怨入骨髓的事實始終存在——
邱一燃選擇和她分開時的确足夠狠心,幾乎什麼都沒留給她。
隻剩下黎無回自己,是邱一燃在巴黎唯一的遺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