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肆咬着牙點頭:“行,你還挺會。”
孟冬愉擡手點了點他的耳廓,試圖轉移話題:“耳朵怎麼紅了?”
祁清肆先是頓了一下,耳朵上的紅意更深了些。
他神色不自然地偏頭躲開她的手指,片刻後,他又轉回頭來,賭氣般承認:“我害羞,行不行?”
孟冬愉将手放下,再次點頭:“哦。”
祁清肆:“又哦?”
孟冬愉無奈地攤了攤手:“那你要我說什麼?”
祁清肆又将話題扯回到最初:“喜歡的人是誰啊?”
孟冬愉:“你猜。”
祁清肆也不急,頗有耐心地配合她打啞謎:“是我嗎?”
孟冬愉依舊不置可否:“你覺得呢?”
祁清肆勾唇:“我覺得是我。”
他的話音剛落,孟冬愉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突兀地響起。
她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一凜,本能地滑動挂斷。
隻是對面像以往很多次一樣,堅持不懈地接着打來。
鈴聲明明是很悠揚的一首輕音樂,可孟冬愉此刻卻覺得格外刺耳。
祁清肆的視線也落到她的手機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孟冬愉給打斷。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孟冬愉咬了咬嘴唇,沒去看祁清肆的眼睛,晃了晃手機示意道,“我去接個電話。”
話說完,她側身從他身邊經過,逃避似的加快步伐出了滿汀洲小院的大門。
十月底,南江的桂花花期已過。
木犀巷的桂花樹也從月初的金燦燦,凋零得幾乎隻剩綠意。
秋夜月色溶溶,殘存的桂花香味在空氣中隐隐浮動。
孟冬愉吸了吸鼻子,接通了持續不斷打來的電話。
手機剛貼近耳朵,她的母親施榮就迫切地問道:“楠楠,你現在還有錢嗎?”
“我不是月中剛給你們打過錢嗎?”孟冬愉聞言蹙了蹙眉,而後又冷冷地質問,“孟建華又去賭了?”
施榮語氣帶着點慌張和無措:“不是,你爸爸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急需用錢。”
孟冬愉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搶救?”
“有人捅了你爸爸幾刀。”施榮帶着點哭腔解釋,“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有生命危險。”
心底的煩躁湧起,孟冬愉深吸了口氣,耐着性子去問:“到底什麼情況?他欠人錢沒還?”
施榮這次猶豫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有人說看到你爸爸猥亵了一小姑娘,那小姑娘的爸爸聽說了之後,一怒之下就捅了你爸爸。”
煩躁夾雜着怒意湧到頭頂,孟冬愉胸口劇烈起伏,身子抑制不住地發抖。
她氣極反笑:“他這是犯罪,做了這種事,你還想着救他?”
施榮聞言怯怯出聲:“楠楠,我們現在已經在醫院了。”
拳頭嵌入掌心,手上的疼痛讓她冷靜稍許。
孟冬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沒錢,他這種人渣死了也活該。”
“孟楠,他是你親爸。”施榮仿佛一下子來了火,話裡話間都帶着失望,“他生你養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孟冬愉扯了扯唇角,苦澀哽在喉嚨:“如果可以選擇,我甯願我一出生你們就掐死我。”
施榮明顯愣了一下,而後語氣放緩了些:“你爸爸脾氣不好,下手沒輕沒重,确實讓你吃了不少苦。”
“但是楠楠,你就當為了媽媽,再忍一忍好嗎?”
又是忍一忍。
這句話像是一個巨大的沼澤,她無論怎麼掙紮,最後隻能眼睜睜眼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無力感席卷全身,喉間的苦澀變成酸意湧入眼眶。
孟冬愉蹲下身去,牙齒死死地咬住手指。
憑什麼啊?
為什麼總是要讓她忍着?
手上的痛意并沒能阻止淚腺的快速分泌。
淺棕色外套的衣袖被一點一點打濕,留下深棕色的斑駁痕迹。
冷風吹得人臉頰刺痛,也吹得人清醒。
腦海中蓦地浮現出祁清肆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和那位老太太有着一樣的經曆,她們或許比她年輕、比她有能力,但都沒她勇敢。”
孟冬愉當初聽到這些話會本能地聯想到施榮,她覺得是施榮不夠勇敢。
可是她此刻卻突然反應過來。
是她自己不敢舍棄一切,不敢狠狠心将讓她感到痛苦的關系割斷。
孟冬愉擡手把眼淚抹幹:“媽,我再說最後一次,沒有孟建華,你能過得更好。”
施榮依舊執迷不悟 :“他是我丈夫,不救他,我會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的。”
孟冬愉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忍着怒意提醒她:“他做的這些事,你救他,才會被人戳着脊梁骨罵。”
施榮執着地想要去解釋:“這肯定是誤會,你爸爸我了解,他絕對不會做侵犯人小姑娘這種事情。”
“我沒錢,你想救他自己想辦法。”孟冬愉閉了閉眼,沒再堅持,抛下一句話就挂斷了電話。
入夜溫度緩慢下降,孟冬愉攏了攏外套,進了滿汀洲的大門。
她低着頭,心不在焉地踩着小路上的鵝卵石,轉彎時,頭猛地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熟悉又清幽的檀木香撲面而來,耳畔是他劇烈的心跳聲。
孟冬愉沒來得及擡頭,就聽到祁清肆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明晃晃地詢問:“孟冬愉,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