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肮髒的人。
在離開你們以後,我開始失眠,眼前不斷浮現你、小澤、遠兒的臉,以及我們所有的故事。我終于發現,我是這麼癡迷我們的友誼,這份幹淨的東西,我想我以後再也無法找到了。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一輩子的失去。
淩,你知道嗎。我愛你。是那種很強烈的愛。我害怕你受到一點傷,于是,我選擇不接近你。我害怕自己的世俗玷污了你。你是那麼幹淨的一個孩子,幹淨到讓我不忍心去損壞你。
好了,我終于敢把這份愛說出來了。在我寫到這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累,像是把自己的所有都釋放出來一樣,整個人一下子空了,幹淨了。
這是我這麼久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幹淨的人。
我開始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國家——日本,在我每次上下學行走在街道上時,我都感覺到強烈的孤獨,像是一根根刺一樣強紮我心裡最柔軟的部分。
其實,我已習慣。在離開你們的那個夏天,我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
祝你們幸福。
yelii”
我慢慢的把信放進信封,信封上隻有一個紅紅的章來證明這封信來自日本,而具體的地址,卻沒有寫。
yelii并不知道,我現在也過着一個人的生活,隻是我不像她一樣敢去懷念。
那些回憶都變成了劇烈的疼痛,無法觸摸無法撫慰的疼痛。
我把信撕碎,丢進了垃圾桶,繼續捧起複習資料,看了起來。
隻是眼睛早已模糊。
……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意外組成的,比如,我沒想到小澤會找到我,更沒讓我想到的是,小澤愛我已經發了狂。
在我打開門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隻是已經有了分明的棱角,眉間掩蓋不住的帥氣。之後,這張精緻的臉貼了上來,強烈的吻我。
我一把推開他,照着小澤的身上狠狠打了一拳,我大吼:“你滾!”然後用勁關上門,默默流淚。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我聽見門外小澤的聲音,他說:“你要是不開門,我就一直在這,直到餓死,渴死。”我把窗簾拉上,關掉了所有能發光的東西開始昏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黑暗中我突然清醒,躺在床上使勁瞪着眼睛,想看到些什麼,迫切的希望。我就這樣置身與一片黑暗中,聽着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想像自己死去。
之後我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打開了門。
我看見了憔悴的小澤。他發燒了。嘴裡一直不斷的叫着我的名字,我把他抱進我的房間,給他吃了一粒退燒藥。
小澤安靜的睡着了。我看着這樣帥氣的男子,怎麼也想不到為何他會成為這樣。
我感到強烈的悲傷湧進身體,毀壞了我所有的快樂。
昏睡中的小澤下意識的拉住我的手,我怕驚醒他,任他這樣拉着,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我想用黑暗來掩蓋所有,我想用黑暗來恢複所有。而這一切的一切,在兜兜轉轉之後,都隻成為了奢望。
僅僅。僅僅。
等我醒來時我已躺在床上,小澤坐在床邊看着我。我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然後問:“燒退了沒?”
“恩,好了。退了。我沒事了。”
我被小澤看得渾身不自在,我站了起來,問他:“你什麼時候回家?”
小澤拿出一疊錢放到我面前,他說“我已轉到你所在的學校,這是房租,我要與你合租。”
“不行!”我大吼。
“箫淩。”小澤拉住我的手,“我想讓你幫我,讓我恢複正常,重新愛上遠兒。幫幫我。”
我最害怕聽軟話,于是,我天真的相信了。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小澤想呆在我身邊的借口。
“那好吧。”
我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廳,還帶一個陽台。我找來房東把卧室的那張大床換成了兩張小床。其實開始我本是不同意與小澤呆在一間卧室的,後來被小澤反複的遊說下,我竟迷迷糊糊的答應了。隻不過把大床換成了兩張小床。
我從心裡心疼小澤這個孩子,我迫切的希望他可以正常起來。
于是我們過起了這樣混亂的生活。我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點什麼亂子,不過至此之後,小澤并沒有什麼動作,相比之下是乖了很多,并且主動承擔起收拾家、做飯等家務,于是每天回到家看到整潔的屋子和香噴噴的飯菜時,我會有一種錯覺……
我或許會喜歡上這個孩子。
小澤把我和他的合影都洗出了照片,挂在客廳和卧室。大大小小的照片挂滿了所有的房間,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确。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我不敢正視小澤的眼睛,不敢與他有太親昵的動作,不敢當他面換,晚上睡覺都睡的很輕……其實是我低估了小澤,我萬萬沒有想到小澤的忍耐力。
以及他已對我發狂的愛。我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對另一個男人有這樣熾熱的愛。這種愛讓我現在想起來依舊後怕。
遠兒找到了我。當我把遠兒帶到我住的房子那時,我看見了小澤瞬間變難看的臉,以及冰冷的眼神。遠兒像個孩子似的躲在我身後靜靜的看着小澤。
我忽然心疼起來,我說:“小澤,小澤,遠兒是個好女孩,你應該珍惜她。”
“不!”小澤大叫,“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愛的是你,不是她!!”
我狠狠的打了小澤一拳頭,然後咬牙切齒的吼:“小澤,滾,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真讓我惡心。”
有時候,你會為你的一句話承擔所有的後果。
我指着小澤的鼻子,接着說:“你惡心不惡心,喜歡男人,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小澤跑了出去。就這樣消失在我的面前。遠兒黯然神傷的說:“淩,我知道我今生都無法再愛。選錯一次,就是一生的錯誤。”
遠兒輕輕的抱了抱我,離開了。
整個世界都靜止。哪怕連一粒細小的灰塵也不再飄動。
這一年,我已二十歲。這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熱,是那種幹燥的熱,整個夏天沒有下一場雨。而我們四個,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去遊泳了。
我亦是已習慣一個人行走。過這樣寂寞的日子,每天拿着相機到處拍東西。
似乎想要證明些什麼。
那些友誼,或許都沒有丢失。
它們還在。
還在。
……
再見到遠兒的時候,我已經二十二歲了,遠兒已變成一個美麗的女人,隻是至今還單身一人,她給我講了小澤後來的故事。
遠兒輕咬嘴唇,說:“小澤,他自殺了。我親眼看見小澤躺在軌道上,面朝天,燦爛的笑着。然後我看見一輛火車從他身上駛了過去,我能聽見骨頭破裂的聲音,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已至于火車行駛過去之後我依舊呆在那,聽着自己心碎的聲音。“
遠兒閉了閉眼睛,長歎一口氣。她說:“淩,我要離開這裡了。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這樣去愛一個人了。“遠兒抱了抱我,在我耳邊輕輕的說:“再見……”
我看見遠兒翻飛的紅風衣逐漸消失在我的瞳仁裡,一點一點的消失。
像是這個夏天,終究到了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