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
她那曾經被譽為黎堤最美麗的臉龐在這陰暗的地方變得蒼白,原本明媚的眼睛蒙上灰藍的水澤,櫻桃般柔美的嘴唇裂出細紋,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破碎的娃娃。
她像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落入了黑暗的洞穴,隻能蜷縮在角落裡,向這裡的魔鬼宣誓她那撒嬌一樣無力的憤怒。
凱特……他真是個魔鬼!
如果早知道那個受傷青年的真實的身份竟然是魔域之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憐憫之心,瞞着父親偷偷把他接回莊園裡養病。
現在他卻恩将仇報,把自己囚禁在這裡!
想到這件事情,她氣憤,委屈又絕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假如她也有米蘭斯伯爵那樣通天的法術,她真想殺了這個可惡的惡魔!
金色的浮雕拱門被推開了,發出莊重的聲響。
安娜渾身僵住,緩緩擡頭去看走進房間的那人。
暗紫色的紗裙籠過她窈窕的身姿,像徘徊在她身側的雲煙。她的腳步從來輕盈而優雅,無聲無息,讓人感到一種微妙的寒涼。
這不是安娜第一次見到她。每天吃飯的時候,她都會進來送餐,她是她在這裡見到的除了凱特以外唯一的人。
她是個神秘莫測的女人,好似是這裡的女仆、管家,卻又像是這裡的主人,對這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比凱特還了解。
她總是戴着面紗,安娜猜測這是為了避免麻煩。安娜永遠不會忘記她初次見到她容顔時的敬仰——那是一種面對極緻美麗的本能的屏息,震撼于造物之神能創造出如此尤物,足以讓世界上任何人為之瘋狂。
凱特也會為她瘋狂吧。安娜時常荒唐地這麼想到,有種說不出的氣憤和古怪情緒,但時常又祈求确實如此,因為這樣她逃出去的機會就更大了。
“安娜小姐,請吃飯吧。”
她托着手中的餐盤,微微俯身将它放在桌上,纖細白皙的天鵝頸露出惹人頭腦發熱的弧度。
她像一枝荒漠裡的纖細花枝,嬌弱,危險,讓人眩暈,是在人心尖上舞蹈的海妖,卻又有着冰雕般的冷漠和晶瑩。
這對男人而言是一種不太乖巧的吸引力,足以讓他們神魂颠倒,但對女人而言卻覺得恐怖。
——因為這彰顯着她的某種氣場,無情又殘忍。
安娜輕輕地哆嗦了一下,沒有立刻動作。她為接下來即将發生的事感到緊張。
“安娜小姐,請吃飯吧。”
她用那宛如夜莺般動人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重複了一遍,像是冰雪所制的人。
正如昨日,也如前日。
“尊敬的小姐,”安娜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她被關在這裡這麼多天,已然近乎于崩潰,“我……”
她知道這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但是她除此以外,别無辦法。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自己,我是安佐倫家族的克裡斯汀安娜,我的父親是安佐倫家族的族長,在黎堤的政界很有地位。他坐擁所有的圖書館和藏書室,無論是巫術師,法師,煉丹師還是煉金師,都要依靠我們家族獲得圖譜。假如我能從這裡出去,父親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美麗善良的小姐,求求您幫我逃出去吧,這裡隻有您能幫我了!”
安娜已然動情地幾乎流下淚來,但令她沮喪的是,面前的美貌少女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安娜也曾懷疑過她不是真實的人,而是凱特用魔法變出的傀儡,否則怎麼能這樣美得不可思議,又這樣冷漠,像不具備正常人應有的感情,仿佛她即使把尖刀刺入别人的心髒,感受到溫熱的血濺在手上時,也會無動于衷。
“主人沒有答應放你走,”她平靜地說道,“我隻聽主人的命令。”
“您的主人是凱特嗎?”安娜試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牽住她的衣袖。往常她隻要做出這樣的動作時,無論是父親,兄長還是未婚夫,所有人都會愛護着她的。
“我理解你不敢背叛主人,那确實是一個可怕的惡魔。這樣好嗎,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哄他開心,讓他答應放我出去?”
安娜感到自己手中的綢緞滑開,空落落的,但面前的少女終于為她有了半分反應,她垂眸凝視着她好一會兒,眸色湛藍,宛如冰雪。
“主人對你很特别,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能讓他高興。”
這段話勾起了安娜痛苦的回憶,她閉上了眼睛,咬了咬嘴唇,控制着不讓眼淚落下。
“是啊,我曾經以為我很了解他,可是一切都錯了,他把我關在這裡,讓我做他的籠中雀,他陌生得可怕!我不明白我哪裡招惹到他了。”